从大理寺的监牢出来，苏凝霜转头就回了梧桐宫，刚走到宫门口，迎面碰上在外面百无聊赖的沈云初。
“表姐。”
沈云初抬头看到走过来的人，脸上露出笑容顿时迎了过去。
“怎么突然跟二舅母过来了。”
苏凝霜一边向里面走一边问道。
“我娘没有过来，跟祖母一起过来的。”
“外祖母。”
苏凝霜跨进去的脚步一顿，继而收了回去。
“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替我向外祖母问好。”
前些日子关于改族谱的事闹得有些不愉快，除了被苏天晟拉着去道歉那次外，其他时间她一直不敢去沈家，即使去道歉那次也没有见到沈老夫人。
“别躲啊，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沈云初不由分说拉住苏凝的胳膊，连拖带拽的把人拉进院子里。
“我不去，松开我。”
“你要是再这样拉我，我一定让白芷给你多加训练任务。”
苏凝霜威胁道，奋力向外挣扎，只是也不知沈云初从哪里来的力气，她不仅没有挣扎开来，而且还被拉着向里面走去。
沈云初不语，只把人往里面拖，和多加一点训练任务相比，眼前这件事更加重要。
她在外面等这么久，可不就是为了等苏凝霜嘛，怎么可能让苏凝霜溜走。
双方拉扯之下，苏凝霜不知不觉间竟然被沈云初给拽到大殿里面。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宫里的产婆靠谱吗？如果不靠谱的话，我从外面请个产婆。”
大殿里面，沈老夫人正在说话，看到进来的两人，顿时静了下来。
“祖母，姑姑。”
松开苏凝霜，沈云初整理整理衣服道。
“儿臣拜见母后，霜儿见过外祖母。”
苏凝霜脸色有些不好看，恶狠狠瞪了沈云初一眼后行礼道。
“霜儿，快过来。”
沈嫣伸出手招呼道。
“哼。”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一想到那日苏凝霜为了那个不值得的人说出那些话，她心中就越发不高兴。
苏凝霜求救似的望向沈嫣。
“算了，你不是有事吗？先出去吧，记得中午回来用膳。”
沈嫣见状，也只能找个借口把苏凝霜支出去。
随后给沈云初使个眼色，沈云初也找个借口溜了出去。
“娘，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而且那件事说到底陛下也是受害者。”沈嫣劝道。
“受害者，不见得吧！”
沈老夫人道。
“命令是他下的吧，人是他抓的吧，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有关吧，难道只凭借几句道歉就可以抹除他做的一切？”
“如果以后再发生同样的事情该怎么办？难道要再来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我们不过是询问两句罢了，还没有做什么，结果那小没良心的竟然维护上了，竟然为了维护那个不值得的人要与我们断绝关系。”
沈老夫人说的气愤，听的沈嫣脸上尴尬异常。
“娘。”
她阻止了沈老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当初那一周时间里，为了那件事死了多少人。”
后宫太后贤妃被赐死，前朝涉及那件事被抄家灭族者很多；还有一些试图劝谏的大臣轻则被流放，重则被罢官；有些晚上正在睡觉，一睁眼就到刑场上了，那一周的时间里，整个京城里人心惶惶，许多人甚至连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睛，生怕灾祸突然到自己身上。
“从小到大，霜儿他带的比较多，感情深厚些也正常。”
“这一年以来，他都在为当初的事情而愧疚，跟谁姓不重要，如果能够改个族谱让让他减少一些愧疚其实也不错。”
“再者，纵观这整个京城，除了他，娘你还能找到比他更优秀的男子吗？”
沈嫣望向远方，嘴角不自觉浮上一丝笑意，仿佛回到两人相恋那个时候。
“你就向着你男人吧？”
沈老夫人冷着脸道，倒是没有继续抱怨下去。
“好啦！娘就不要跟小辈计较了，如果娘觉得无聊的话，等这小家伙出生后过继到大哥名下。”
沈嫣说道，低头看向那个尚未出生的小生命。
“你家那位能同意才怪。”
沈老夫人当即拒绝道，她要是有这个想法，那位指定要在朝堂上给沈老将军他们使绊子。
……
殿外烈日似火，苏凝霜去了御书房，只是那里并没有人，询问宫人后才知苏天晟去了稷下学宫，于是她也跟了过去。
平日里远远的就能听到琅琅书声，今日很是奇怪，走到现在那里依旧是寂静一片。
穿过一座亭子，又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苏凝霜朝平日里上课的地方走了进去。
学堂里气氛很沉闷，墙边还站有几个倒霉鬼，苏梓安赫然也在其中。
看到苏凝霜过来，他露出一个求救的表情，一张脸几乎愁成苦瓜的样子。
中间靠墙的位置是苏凝雪，见无人注视自己，悄悄的朝苏梓安比划个嘲讽的动作，苏梓安又回之以一个威胁的眼神，随后四下看看，见没有人注视这里，右脚勾住苏凝雪的凳子使劲向后一扯后快速收回自己的右脚，苏凝雪“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突然发出的动静吸引了苏天晟的视线，偏偏苏凝霜距离苏凝雪很近，于是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
“不是我。”
苏凝霜当即辩驳道，顺带着走了过去。
“秦清的事处理完了？”
苏天晟问道。
“嗯。”
“去旁边等一会儿。”
苏凝霜于是只能走到旁边和莫太傅站在一起。
“你太过分了。”
苏凝雪从地上起来揉揉发疼的屁股对苏梓安怒目相视道。
随后一把扑到苏天晟面前指着苏梓安控诉，“父皇，你要为我做主啊，他拉我的凳子。”
“父皇，我没有，分明是他自己摔倒的。”
苏梓安连忙为自己辩驳道，俨然一副无辜小白兔的样子。
“下午随堂考试，若是谁考核不合格那那就自己趴下接受处罚。”
“都散了吧！”
苏天晟话音一落，在场的人神色一紧，齐齐称“是”。
学堂里除了各位皇子公主外，还有一些大臣家的子女，至于抽查，平日里太傅抽查的较多，苏天晟亲自抽查的时候很少，基本上每学期只有一次，时间要看他何时有空。
“臣告退。”
苏天晟挥挥手，里面的小孩有序退出。
“儿臣告退。”
苏梓安却也抓住这个时机，说完之后就要朝外面跑去。
“小安先留一下。”
苏天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梓安脸色一变，跑的更快。
“抓回来。”
苏天晟面无表情道。
苏凝霜“哦”了一声，慢悠悠的走了过去，见此情形，苏梓安迅速由快走变成小跑。
“走吧！”
刚迈出没两步，苏梓安顿时感到自己的后衣领被人被人抓住。
“姐姐，你这样会失去弟弟的。”
苏梓安苦着脸，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跟苏凝雪争一时意气了。
“我也是被逼的。”
“你自己走还是让我请你。”
苏凝霜问道。
“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苏梓安嘴角一撅，一边嘀咕一边不情愿的走到苏天晟面前扑到对方怀里，紧接着露出讨好的笑容。
“父皇，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你说呢？刚刚是不是你在捣乱？”
苏天晟反问道，由着苏梓安环住了他的脖子。
“没有，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苏梓安露出讨好的笑容，顺势坐到苏天晟的腿上，声音软软糯糯听，听的人心都忍不住萌化了。
“还不说实话？”
苏天晟双手翻转，把苏梓安按在自己的左腿上，右手轻轻的落了下去。
苏梓安猛地从苏天晟腿上跳起来，双手捂住自己的屁股，一脸哀怨的看着苏天晟，那样子仿佛受了无尽的委屈。
“不是你才怪。”
苏天晟右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两声，目光不自觉望向别的方向。
控诉过后，苏梓安走到苏天晟跟前，轻轻的在脸上“吧唧”一口，一双纯粹的大眼睛泪汪汪的望向苏天晟。
“父皇，你听我解释。”
“是她先嘲笑我的，我只不过是反击罢了。”
见苏天晟想要说话，苏梓安连忙强抢先开口，对着上天发誓，“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父皇你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少来，检查没有达到标准还不允许人家嘲笑了。”
苏天晟道，右手下意识摸向脸上那片湿润的地方，这一刻的心情是如此愉悦。
果然，还是小孩子可爱。
“某人所谓的检查标准变态到什么程度某人心里有数。”
苏凝霜在一边插了一句嘴道。
苏天晟的标准从来只有满分和不合格两个结果，如果说一场考试一百分是满分，帝京城内宫外的学堂六十分算及格，宫内的学堂里七十分才及格，八十分为优秀。
在苏天晟这里，根据卷子难易程度，容易的卷子必须满分，少一分记两藤；难度较大的卷子第一次考试九十分为及格，同样低于九十分每一分记一藤，一周之内会抽个时间第二次考该张卷子，必须达到满分，少一分记两藤。
她跟苏梓礼就是这样过来的，都说读书底层卷，笨鸟先飞，闻鸡起舞，可是他们这些人何尝不是这样，不仅文科要卷，午课以及其他课卷的也同样厉害。
要处理天下大事，要与敌国斗智斗勇，还需要领兵出征，不卷一些，脑子里没有东西，又怎么能够保证皇族的经久不衰呢。
“没事别在我跟前碍眼。”
苏天晟脸色顿时黑了一大片，好气，这小孩就知道拆他的台。
“本来就是事实，还不允许人家说实话了。”
苏凝霜小声嘟囔道，听的苏天晟眉心突突直跳。
“小安先回去吧！”
他将苏梓安从自己腿上抱下去站起来道。
“儿臣告退。”
苏梓安也明白下午考试的重量，于是行完礼后退出这里。
“陛下，微臣告退。”
见学生离开的差不多了，莫太傅也起身准备离开，然而却被苏天晟从身后叫住。
“莫太傅先别走，还有事，你出一套下午考试的卷子，中等偏上水平就行，另外，卷子出来后记得把题目悄悄泄露给下午参加考试的学生。”
苏天晟负手而立神色悠闲道。
莫太傅稍微意外了一下，但但秉持着多做事少说话的原则，于是下去准备卷子。
“遇到难事了？”
见苏凝霜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苏天晟于是问道。
“算是吧！”
她想了想道。
“边走边说，顺便去御书房帮忙。”
苏天晟看看外面的太阳，觉得应该还能处理一会儿政事。
见到苏天晟已经出去，苏凝霜从宫人手里接过遮阳的油纸伞迎了上去。
“关于秦家那个孩子的事，我是不是做错了。”
苏凝霜颇为苦恼道，她从未杀过无辜之人，可这次却亲手杀掉一个与此无关的孩子。
无论是以彼岸的身份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还是在战场上，那些人既然已经成年，并且拥有判断的能力，在明知道与她们皇室对上的后果却还要公然对抗，这些人她杀的毫无心理负担。
“对错重要吗？”
苏天晟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声音淡淡，“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若是半年前那件事胜的是秦家，你觉得会如何？”
“是我太钻牛角尖了。”
苏凝霜想了一会儿，很快便豁然开朗起来。
如果秦家和大皇子的谋划顺利实施下去，同样不会放过他们所有人。
失败者也必然要承受失败的代价。
苏凝霜感到很庆幸，幸亏赢的是他们。
“所有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有兴趣出小安今天下午考试的试卷吗？”
苏天晟拍拍苏凝霜的肩膀问道。
“父皇真的让我出卷子？”
苏凝霜瞬间来了兴趣问道。
“嗯。”
苏天晟点点头，“别太为难他。”
“父皇放心，我保证不为难他。”
苏凝霜摩拳擦掌，很快脑子里想出一套题目。
绝不会为难，不过是把她和苏梓礼当初考核的卷子在出一份就是。
敢说再也不喜欢她了。
哼，她很生气。
苏天晟站在一边，看着陷入沉思的小孩，顿时嘴角抽了抽，忽然觉得貌似把苏梓安给推到坑里了。
不过能把这小孩从牛角尖里拽回来，苏梓安掉坑里就掉坑里吧。
这么一做心理建设，苏天晟感到舒服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