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三,灵国公府叫来媒人梅氏,交待了一番话。
媒人带着礼物前往文忠侯府,为灵国公府的三儿子谢大富,向林府求娶二女儿林娴夏为妻,订下婚期。
媒人一进侯府门,哈哈大笑,亮开喉咙叫,“给贵府道喜了,灵国公府来订迎亲的日子。”
她满心以为林府会热情相迎,再塞她一个大红包。
哪知,林府人上下没有表情,下人们束手站立,像木桩一样,主人叫做事才走动。
没有人上前接礼物,也没有人来请媒人进堂内坐着喝茶。
侯府主院的廊道上,站着三位衣着华丽,满头珠玉的美貌妇人,众星捧月地将表情冷冷淡淡的林夫人王氏围在中间。
十多位绿坎肩下红长裙的丫鬟,几位穿蓝色长褙子灰色长裙的嬷嬷,束手而立,站在廊道的左右两侧。
王氏扬了扬下巴问:“订的是什么时间?”
媒人用欢喜的声音大喊:“八月十五是个最好的日子……”
王氏打断媒人的话,“那不巧了,我们二小姐今天早上起来给老爷问安,天没亮,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腿,大夫说年底才会好。”
“什么?”媒人的笑僵在脸上,“二小姐的伤要年底才会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伤了腿不方便成亲。”王氏挥手,“你请回去将这事通知灵国公府,省了本夫人今天还要派人前去一趟。”
“可是……”媒人急了。
媒人得了灵国公夫人的威胁,“你一定要想办法订下八月十五的婚期,否则你就别想在京城做媒人。”
皇城的两大府邸结亲,她只想多赚点喜银,万没料到,她怕连媒人也要做不成了。
一家老小,靠的是她这张嘴吃喝,她做不成媒人,一家人就要喝西北风。
媒人控制不住心中的惊慌,苦着一张脸,站在院子的一棵芭蕉树下避阳。
她做媒二十年,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离奇的事情。
媒人梅氏,从一开始就被谢家请来,到林府说亲。
当时谢家还是侯府,谢夫人百般殷勤,提出了种种好处,来说服林府许了二女儿。
两府欢天喜地走了亲,过了彩礼,定下了成亲的时间在明年。
哪知,谢府在被封为了国公府后,先是提出要十月娶亲,被林夫人拒了。这次又提出要八月娶妻。
八月成亲,你早点提亲还好,七月来提亲,比别人纳贵妾还急,实在是一件打脸的行为。
若是别的府还算了,关键这林府不只是侯府,还是相府,长女是太子妃。
林府要是答应了谢家,林府就没脸在京城行走见人。
媒人梅氏心中哪有不明白,谢家想悔婚,但又不主动提出,用这个办法来逼着林府主动提出退婚。
谢家这样做是太过分,男方退婚,无非是损失点财物,背个‘背信忘义’的名。
女子主动提出退婚,损失是名节,恐怕还要赔上一条命,换成哪一家都不会答应。
“康国夫人,妾身也是……”媒人哭丧着脸,她又不敢多说,灵国公府派有下人跟着。
王氏摆手,“本夫人不会怪罪于媒人,你将话带给灵国公夫人,想必她也能理解。我们二小姐为敬孝而伤了腿,要养伤几个月。”
“我们家养得起女儿,不急于早早嫁人,养一年两年,十年八年也能养得起。”王氏高挑弯眉皮笑肉不笑。
“这……妾身告辞。”媒人见王氏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看来是打定了主意同谢府坚持到底,她只有走人。
媒人带着礼物灰溜溜离开了林府。
王氏目送媒人离开,冷哼道:“你不仁不义,我自有对策。两府结的是亲,你谢家想悔婚结仇,我们林府占理,还怕你谢家不成。”
月氏感激地跪下了行礼,“奴感恩夫人。”
王氏道:“你起来,二丫头也是本夫人的女儿,决不会送她入火坑,太子妃更不会答应。”
娴夏在西厢房里,全程听见到院子的对话,悄悄抹着眼泪。
她愤恨谢家的薄情寡义,感激嫡母和嫡长姐对自己的维护和关心。
她要是按照谢府的提议,今天定婚期,下个月出嫁,到了谢家以后,她会被他们一家人所轻贱。
以后出门在外,也为人指指点点。
灵国公府的人坐在正府,正在欢天喜地看请客的名单。
灵国公夫人笑道:“月底宴请宾客,顺道将下个月娶三儿媳的事宣布,那样我们府可以连请两次客。”
世子夫人笑得大张着嘴,两边嘴角快扯到了耳根处。
她边说边笑,“要是我们国公府,每个月请一次客,要发大财了,哈哈。”
谢老夫人摇头,“恐怕林府不会答应八月嫁女。”
“我们国公府的嫡子,娶他们侯府的庶女,还不上赶着,恨不得明天就将女儿嫁过来。”灵国公夫人脸上露出蔑视的表情。
三少爷谢大富皱着眉道:“娘,儿子打听了,林家二小姐长得不好看,脾气还不好,您怎么给儿子说这样的媳妇。”
“不会呀,林二小姐长得秀秀气气。”灵国公夫人道。
她曾去过林府,见过林娴夏一面,那时她看林家二小姐哪哪都好。
她还拉着娴夏的手,亲亲热热表了态:“我家别的不多,就是儿子多。你嫁到我们谢家来,单给你住一个院子。”
“你看见那个也许是用丫鬟扮的。”谢老夫人瘪着嘴道。
她一直反对这门亲,是长儿媳妇做主强行要定下来。
二十年前,谢府娶了长儿媳祝氏进门,带来一份丰厚的嫁妆,补贴家用。
长儿媳连续生下三子,后生一女,再生一子,这让祝氏在家里成了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当家人。
几个月前,灵国公夫人祝氏强行做主,为三子定下同林府的亲事。
她有自己的算计:“林二小姐虽是庶女,嫁妆多呀,姐夫是太子,姐姐是太子妃。”
林府同谢府定亲,也有自己的算计:庶女嫁给侯门的嫡子,以后生下的孩子地位也高了不少。
两府结亲,都有各自的算计,当时都达到了目的,定了下亲事。
可随着谢家的地位提高,谢家重新进行了算计:
林府是侯府,地位不如谢家的国公府。
林府二小姐是庶女,谢家三少爷是嫡子,不般配。
林府给的嫁妆并不多,别人家来提亲,许的嫁妆高一倍不止。
一番精心算计后,国公夫人十分懊悔,她想提出悔婚又不敢。
男方主动悔婚,不止是损失送出的定亲礼,还得背上‘背信弃义’的名。
国公夫人聪明地便用了侮辱性的办法:提前二十天来定婚期,让你女方家没脸。
让林府看到,谢家对这一门亲极为不满,知道女儿嫁过来不得好,自己主动提出退亲。
国公夫人在家还说:“一个庶女而已,退了亲随便嫁一人得了。”
国公夫人当家,谢府没有庶子庶女存在。
她说:“家里有四个嫡子,还纳妾生那么多儿子有何用,浪费银粮。”
但她给自己的儿子送了两个小妾,长子有两个庶女,二子有一个庶子。
她说:“多子多福,让谢家成个大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