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堂内,四人的气氛异常的宁静。
倒不是因为,没人想说话,而是,因为,这个场合时刻,实在是有些难以回答。
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子的。
黄荣倒是老谋深算,面容上,一副沉稳的模样,看不出想法。
而,一旁的齐大胖和王迪,二人,却,都展现出了一副为难的神色。
尤其是,王迪,更甚之!
见状,老金也不恼,反而,咧嘴一笑。
这么多年,面对的大风大浪多了,也不差今日这一次了。再说了,这几年,各个根据地,针对一些可团结的抗日力量,使用得大多都是劝告政策。
“黄老,实话实说,这一次,如果你置身事外,说不定,这一把火,还得烧在你们的头上!除非,现在,立刻,马上,你就将我绑了,送到鬼子汉奸那里去,说不定,那边,还会给你一线生机。只是,这么一来,后果就严重了!”
存储物资的仓库,某种程度上,是青帮的。
因此,一旦出了事,日本人,也会找他们的麻烦,这不,就在不久前,日本人和汪伪特务们,就派人来忠义堂,找他们问话了吗?
虽说,这种问话,警告性质占了绝大多数,但,也不排除,有引火烧身的可能性。
若有若无的危险感,倒是,让王迪心情有些不爽。
他,站起身子,盯着老金和他身后的警卫,气势汹汹。
见状,老金往后一瞥,急忙按住了警卫掏枪的动作。
而,对面,这一幕,也让黄荣主动地开了口:
“迪儿,这么毛毛躁躁的,能成什么大事情?
退下!”
王迪动作一缓,神情有些怒意,转过头,盯着黄荣,委屈的喊了一声:
“师傅,他们.......”
“大胖,把人拉走!让我和,贵客,好好谈上一谈。”
没等王迪说完,黄荣便挥了挥手,让二人先离开。
见状,老金也摆了摆手,低声道:
“小李啊,你也跟着先出去吧!”
“掌柜的,这?”
“行了,在忠义堂内,我得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老金说完,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黄荣。
“实话实说,你们的仓库,被点了,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这一次,因为你们的仓库,我们在租界南部也损失了很多物资。这些物资,很大一部分,都是违禁品。”
顿了顿,黄荣这句话,倒是也没说错。
和,地下党物资仓库,相邻的周边几个小仓库,也储存着青帮的地下走私物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二者倒是同病相怜了。
“这件事上,我还是相信你们的,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现在的形势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日本人就像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多高了。”
顿了顿,老金接着说道:
“我们的组织,一向对任何抗日的力量,都是一个方针。团结一切的力量。”
话说的很明白了。
老金希望,租界青帮,能够和他们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合作。
如果说,求人帮忙,这件事情,乃是强人所难,但是,互帮互助,这就很容易了。
“你们要合作?”
闻言,老金不置置否,点了点头,谈起了最近的一件事情:
“前些日子,日军向沪西的青浦地区发起了治安扫荡行动,但是,结果呢?日本人,这一次的行动,不仅没能够完成目的,而且,还让,我们在青浦拔掉了鬼子进行设下的近二十个治安村。反观,我们的损失,却是寥寥无几。”
听到此,黄荣点了点头。
鬼子在青浦摔了个大跟头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青浦地区,沟壑纵深,水网密布,乃是,藏匿部队的好地方。
沟壑繁多,意味着,在这个地方,鬼子的重型火炮,除非是,将山都给炸平了,否则,青浦地区的游击队,就伤不到根本,而,水网密布,更是,将鬼子的装甲部队和高移动性给抹杀了。
而,没了高机动性的鬼子,和一直用双腿作战的游击队,就没有了可比性。
此外,青浦虽然,没有建立起大型的根据地,但是,数十个村子的百姓支持,也为,鬼子在此地区的扫荡和治安战,造成了巨大的骚扰。
“现在,在青浦地区,我们的游击团,已经吸纳了,至少,三千之众。黄老,有些时候,你得向未来去看一看,而不能够在意眼下之得失!”
顿了顿,老金接着说道:
“再说了,站在家国大义上,当初,黄老你得事迹,也是江湖上传传说。而,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黄老,你咋能够不出手呢?”
这一番话语,黄荣好似听得非常心动。
不过,黄老,转过头,盯着老金,神情复杂:
“这件事情,我需要在思考思考,一个时辰内,给你一个确切的回答。”
老金,闻言,也没有避之过甚,只是,点了点头。
“当然!”
“来人啊,把贵客送到厢房里去。”
望着老金离去的背影,黄荣低声一叹气。
三千人?
这,小鬼子,可真是不中用了!
不过,这,红党发展武装的速度,可真是超出人的想象啊。
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青浦的游击队都能够拉出三千人,那么,在整个华北,在那些根据地,这帮红党到底,能够组织起多少军队啊?
一万?
十万?
甚至是,一百万?
黄荣的思绪,有些烦乱。
“行了,你们两个小毛崽子,人都走了,你们,还偷听啥啊!”
咯吱一声,后面,传来了桌椅碰撞的声音。
“出来吧,咱们爷仨商量商量对策。”
很快,王迪和齐大胖一脸尴尬的走了出来。
“师傅,刚才的表演,还行吧?”
“呵呵,这不就是你吗?还表演啥?暴暴躁躁的!”
撇了撇嘴巴,黄荣,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徘徊。
“师傅,刚才,弟兄们来报,说是,前些日子,南边水堂的弟兄,在,苏州河的一处下游仓库,看见了不少伪装的76号特务!当时,我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就在昨天,这帮伪装的特务,带着一列长长的车队,就进了这下游仓库。”
王迪,急忙说道:
“依我看,地下党要的东西,估计就在那里!”
“师傅,我都打听清楚了,他们被76号特务缴获的东西,不是,粮食,也不是衣服,而是,成箱成箱,成吨成吨的烟草啊!”
听到此,齐大胖更是一脸的贪婪,低声道:
“要不然,咱们,偷偷的把这满仓库的烟草给端了,到时候,再把这罪名推到汉奸头上?”
“是啊,师傅,这么好的东西,就算是给了他们,他们也没地方出啊!
还不如,便宜了咱们。”
王迪,附和着。
看来,二人,早在暗地中,悄摸摸的达成了一致。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三吨的烟草,放在谁面前,谁不得打上一哆嗦啊?
再说了,现在租界青帮,那可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兄弟们,这段日子,基本上,都是打的饥荒,很长时间,都没东西进账了。若不是,租界青帮的老底子够厚,说不定,整个租界青帮,老早就嗝屁了。
闻言,黄荣,直勾勾的盯着这二位。
见状,王迪和齐大胖,咧嘴一笑,洋洋得意。
“师傅,你觉得咋样?”
二人的想法很简单,这件事情,他们偷摸摸的做了,在地下党那边,他们,可以一问三不知,而,在76号那边,他们,完全可以将这件事情栽赃给抗日分子。
这,一箭双雕,倒是,想到挺美。
“我让你们二人,瞎想。”
黄荣平淡的脸上,怒火突然噌噌的上涨了起来。
“你们两个,这计策,乃是要绝户啊。我让你们,想要,一箭双雕!”
厚厚的,粗粗的,木头拐杖,就这么,打的二人,满堂跑。
屁股上,突然挨了一下。
齐大胖,不免大声哀嚎:
“老帮主,我错了,我的主意。我不敢想了。”
王迪,也没好过,一个躲不及,小腿上,也被黄荣的拐子给抽了一腿。
疼的他,也直嗷嗷叫。
“师傅,我错了!”
七八分钟后,黄荣气喘吁吁,也打累了。
他,没好气,的用颤抖的双指头,就指着二人,怒骂道:
“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这次打,都算打轻了你们了。”
“咱们啥实力啊?”
“一头骗,咱们,就得死上一遭,你们还两头骗,这不是,要把咱们好不容易留下来的这帮老家底,都给送出去啊?”
这世道,没人没枪,谁能够看得起啊?
实力弱,那就得,接受平庸。
对此,黄荣看的是门清。
说破大天,二人的计划,做的再怎么好,一旦被人察觉到端倪,不管是日本人,还是,地下党,那都饶不了他们!
“等会,你,亲自,去给人道个歉。然后,把人领过来,好声好气的把藏匿烟草的地点告诉人家!对了,除了要表现得客客气气的,也要,上赶着,去给人当向导。”
指着,王迪,黄荣迅速的吩咐道。
“师傅?我?”
“对!就是你,你这暴躁的气性,也该磨一磨了。再说了,别看,刚才来的人,弱不禁风的,我不客气的告诉你,在你这个年纪,人家放在部队里面,至少,也是个团长了!”
这句话,倒是一点没说错。
一个,华东地下局的负责人,按地位来看,其实,和王星澜麾下的行动站长是差不多的。而,无疑,就算是放在战功赫赫的军统局内,霍恩,也至少,是前二十位的存在。
就算,以霍恩,现在的职务转军队编制的,一个师参谋长,肯定是少不了的。
“我!”
闻言,王迪,也没了不满,只是,点了点头。
随而,王迪便踏着重重的脚步,迅速的出了去。
见状,齐大胖,摸了摸略带淤青的屁股,刚想一瘸一拐的跟出去,却不料,黄荣一声名字,直接,就喊住了他。
“大胖啊!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见状,齐大胖,又不禁,摸了摸屁股。
他,还以为,自家这老帮主,要秋后算账呢?
毕竟,这一箭得罪两个大势力的方法,可是他齐大胖想出来的。
“大胖啊,你父亲,就是帮内的老人了,当初,我和你父亲,也是一个码头,杀出来的生死兄弟。刚才,没打疼你把?”
闻言,齐大胖,摇了摇头,刚想说不疼。
但,刚一动,他就龇牙咧嘴的。
“呵呵!挨点打,也好,也能够长些记性。”
看见这一幕,黄荣反倒酣畅淋漓的笑了笑。
“等会,你找个机会,出去,到南城码头,去见一个人。暗号,接头地点,都写在上面了。记住,和此人接头,一定要提高些警惕心。”
“迪儿,有时候,太冲动了。”
“脑子,也没你灵光。”
“因此,我这才叫你去和军统那边的人,碰一碰面,谈谈接下来的合作。”
听完话,齐大胖,低着头,还是问了一句:
“老帮主,咱们,这不是两头下注吗?”
闻言,黄荣无奈一笑,感慨了一句:
“其实,直到一个时辰前,我还是对杜生描述的未来是坚信的。但是,这老金一来,跟我说了那么多,反倒,我这心里面,没了底气。
既然这样,我也想开了,与其,走死一边,还不如两头押注,给两边都提供情报。”
顿了顿,黄荣眯了眯眼,露出一丝精明:
“到时候,哪一方赢了,咱们在站定阵营,这样子,也算妥当。毕竟,这沪市,未来,还是需要咱们这些半黑半白的人,给他们做事情的!”
齐大胖,闻听此言,不免长吸一口气。
这些,老狐狸,还是看得远啊!
“我马上去!”
~~~~~~
南城码头,一处,典当小铺子内。
齐大胖,穿着一身褐色的长扣装,便入了屋。
“青白典当?”
“呵!这名字,倒是有意思?”
“两颜色?”
回味一下,齐大胖很快,在结合即将见的人的身份,内心,不禁微微一笑。
青天白日?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