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气质略显猥琐的幕僚出主意:“不如这样......这样,太子更惹得他人厌弃,自古以来这种名声是最臭的了,也是流传得最广最快的!
先前那些嘛,要是太子得了势,说不定也能洗一洗,而且圣上还要捧着他,您现在这样做,圣上可不就找到了夺他权的借口了?
这太子当得如此声名狼藉,圣上想必也会乐意见得,等您带着功回来,不就能名正言顺顶替他了吗?”
二皇子略略思索一二,而后满意点头:“有道理,不过现在时日紧迫,怕是来不及安排了。”
“嗐,不如就让皇后娘娘来办,反正皇后娘娘是中宫之主,又是您的母后,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呀!”
有一年纪稍浅的幕僚听完后,蹙紧眉头,出声阻止:“臣认为这法子不可,这不是算计到圣上头上来了吗?恐有损殿下和圣上的父子情!还请殿下三思!而且...”
他还没说完,就被一开始提主意的人不耐烦打断了。
“你年纪小,懂什么?莫要添乱!”
他年纪确实是小,可这不代表他懂的就不多!
他刚想出声反驳,就见二皇子也不耐烦了,“行了行了,就这样办吧,父皇巴不得太子出事,怎么可能会怪本殿?你别太庸人自扰了!”
“是..”他只能憋屈打住,不再言语。
*
“家宴?”
水生点点头,收到消息就赶忙来通知他家殿下了,他不禁挠挠头,感慨道:“二殿下定是舍不得殿下和皇上皇后,怕这一去,要多年不得相见了。”
师淮看着他天真的模样,甚至都不忍心戳破他自以为是的幻想了。
不过,家宴?
清江城的百姓怕是连一捧清水都喝不上了,二皇子还赶得及办个家宴?可见心思全然不在清江城上。
而且,他要办个家宴,他们自己聚就是了,何必非要扯上他?估计又是有什么算计在等着他了。
也是,他即将离开皇城,几年不在,哪里安心得下来?
不过照师淮看来,他能在清江城待上半年都算他有韧性了。
这个家宴一定是有其用意的,二皇子想做什么,师淮连猜都不必猜,可他会用什么方式呢?
他垂头沉思着,挥手屏退水生,水生见他也不急着整装,嘀咕着略带疑惑退下。
待水生退下,他在桌面敲了三下,咚,咚,咚。
片刻,窗外扬起一阵风,再回首屋内,已然单膝跪着一人,“殿下,有何吩咐?”
师淮:“无名,今夜你换装成普通小厮,随孤一同进宫。”
屋内跪着的暗卫并未质疑,颔首:“属下这就去准备。”
师淮颔首,目送他离开。
时间紧迫,他没有空再去探查二皇子的目的,只能见招拆招。
皇宫守卫森严,很难带暗卫进入,只能让无名装扮成小厮陪他一起进去。
无名是原主外祖家培训的暗卫,为他所用,原主的母后,也就是先皇后,乃将门之女。
原主的外祖父年轻时也是威震一方的骠骑大将军,威名赫赫,对先皇忠心耿耿。
可惜,先皇后去世,外祖父白发送黑发人,本该安享天年的年纪,又遭到新皇的针对。
一家只得离开皇城,自请去南疆镇守,南方气候温暖,宜养老,战事少。
于是,曾经也算得上是名门贵族的将门池家,就此没落。
但师淮却知道,池家的野心从来就没止步过,从秘密训练暗卫送过来为原主所用一事便可知。
毕竟自家皇后无端被‘殉情’,外孙又成了他人的孩子,任谁都不会甘心。
他们将希望都寄托在原主身上,冒着巨大的风险为原主送来暗卫,即便原主自小没有和外祖父家接触太多,也没有提防他们。
但原主身边也就这一个暗卫可用,其余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私心,除了水生,可信的就只有这个暗卫了。
若是原主能一直和池家人谋算,潜伏,扮猪吃老虎,也不会混成现在这样。
可偏偏在皇帝的故意为之下,所有人都以为皇帝无比疼宠太子,太子也对皇帝很是孝顺孺慕,父子关系竟比二皇子还好。
池家人本就怀疑是皇帝害死了先皇,这会儿听着这样的传闻,远在南疆越发心焦。
生怕太子认贼作父,便屡次小心翼翼派人探查,给太子传信皆无回音,自此,池家和太子彻底断了联系。
池家人不知道,师淮却知道,太子彼时正因为先皇后的事,郁郁寡欢,又因为朝堂的事,彻底萎靡不振,身陷皇帝的陷阱中。
他开始自我否定,一蹶不振,就连无名都不再重用了,只是当个多余的侍卫养着罢了。
但无名却一直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也因此,见到无名如此忠心耿耿,师淮才会在第一时间复用无名,他手上可用之人,着实太少,还是要重新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放着这么给力的外祖家不用,简直是浪费,在师淮看来,先皇后那点子事完全不算什么。
*
既是家宴,那么妃妗姻也得出席。
师淮带着妃妗姻,一路自太子府前往皇宫,二人的态度皆不冷不热,妃妗姻毫无察觉,往日总是将自己捧在掌心的夫君早就变了个样了。
她只关心自己,以及二殿下能否胜券在握。
因着师淮的吩咐,她近日来不太去二皇子府走动,生怕真被人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
做贼心虚就是这样,一丁点风吹草动就开始对号入座了。
这次家宴她期待惊喜不已,妃妗姻偷摸着瞧了一眼师淮,而后不屑地移开眼,要不是他,她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二殿下?
还以为一直到二殿下离开,都没有机会得见,没想到这回还能借着家宴遥遥见上一面,也不知道二殿下思念惦记她了没,还有衡儿,衡儿也很久没能见到他的亲生父亲了。
妃妗姻越想越气,都怪眼前的男人,前世今生,都是因为他,自己才会如此不幸。
她早已心有所属,他却向皇帝讨得圣旨强娶自己!甚至在登基后,还杀了她全家,这一世,她一定要为自己,为父亲,为二殿下报仇雪恨!
她的脑海中翻腾着报仇的渴望,不知不觉就连望着师淮的眼神都不加掩饰,然而师淮对此完全不予置理,和这女人多说一句话都让他不适。
宴席办在了御花园中,不太隆重,看起来确实像是家常便饭,只是又不算是太平常的一顿饭。
此次前来的不仅有太子,二皇子,还有几个不受宠的公主皇子,不过带了家眷的也就太子和二皇子。
但令师淮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也一同出席了。
不远处,二皇子案桌旁,端坐着一人,面色淡淡,眉眼深邃,臂膀宽厚,一看便知蕴含着极大的力量,出入战场多年,其威压比之寻常皇家人都更盛。
他坐在二皇子旁,将原本还算俊逸出尘的二皇子,瞬间衬托得像个小鸡仔一样。
如此想着,师淮不禁溢出点点笑意,那人敏锐察觉到师淮的注视,视线瞬间转过来,与师淮对视。
在触及师淮时,眼神一瞬变得柔软,而后又掩饰般的撇过头,不再与师淮对视。
师淮勾唇,心中顿时又起了逗弄他的兴致,他缓缓收回视线,不再盯着他看,可眼角余光依旧一直在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果不其然,那人的目光又飘了过来,他能感觉到其中暗藏的渴望和占有欲。
师淮故作不知,抬手便为妃妗姻倒了杯酒,笑得温柔,温声软语:“姻姻今日真美,孤都不想带你出门了,白白给别人看去。”
二皇子的目光也向这边飘来,隐隐不悦。
妃妗姻笑得尴尬又勉强,她今日装扮极为用心,可又并非为了师淮。
因而师淮这样夸赞她,她难免心虚。
“殿下~”她佯装娇羞,不接师淮的话。
哪知师淮变本加厉,摘下一颗葡萄,递到她的嘴边:“这葡萄甚甜,不过在孤看来,却不及姻姻半分。”
妃妗姻尬笑两声,当着二皇子的目光,吃得极为不情愿。
吃下后,连忙说:“殿下,有什么体己话,等回府,咱们再慢慢说,好吗?”
师淮抬手勾勾她的鼻尖,宠溺道:“遵命。”
二皇子看得心气不顺,愤怒涌上心头,虽然妃妗姻名义上是太子妃,但是他早就在潜意识中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女人,现在目睹二人举止如此亲密,怎能不恼火?
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的声音,他诧异转头,便见自己的大舅子面无表情捏着酒杯,心情好像不大妙。
“伏将军,这是怎么了?”
伏黯的声音没有起伏:“无事,一时手重。”
二皇子总是看不透这大舅子在想什么,不过这大舅子对他一向是一条心的,估计也没什么太深的心思。
二皇子便不再说什么,转而对师淮寒暄:“臣弟还以为...皇兄会生臣弟的气,不肯来给臣弟饯行。”
师淮挑眉,理所当然道:“怎么可能?孤会是这样小气的人?二弟你莫要以己度人。”
二皇子脸色瞬间更差了。
高座上的皇后掐着掌心,看不得太子如此说自己的儿子,出声帮腔:“太子莫气,二皇子也不过是担忧你罢了,怕因一个案子影响你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不是?”
师淮轻飘飘道:“孤怎么会生气?孤知道,孤和二弟都是为父皇分忧心切罢了,即便鞠躬尽瘁,也在所不惜。二弟,你说是吧?”
二皇子假笑着拱手:“自然。”
师淮又道:“父皇疼爱孤,不忍见孤在朝堂中受委屈,又赏赐了孤许多珍贵的物件,许多稀罕宝物,二弟怕是见都没见过。”
二皇子丝毫不受他的挑衅,温和笑道:“父皇如此疼爱皇兄,臣弟真是替皇兄高兴。”
蠢货,以为这样就能离间他和父皇的感情吗?他和父皇才是真正的父子,太子算什么?不过是个沾了点儿名头的遗孤罢了。
不过,太子还是这样蠢,倒是让他放心许多。
皇帝看着他们这样含枪带棒的互呛,故意扯出慈爱的笑:“朕见你们兄弟二人感情如此好,真是欣慰。
太子有时莽撞了些,二皇子你也该多多包容。太子留在皇城,朕也放心些,清江城如此危险,你可是一国太子,怎能去那里冒险?”
师淮起身朝他拜了拜,而后负手而立郑重道:“儿臣不畏生死,只怕死得不够有价值。”
他这一番话说得诚恳,皇帝差点就要以为他又要恢复从前的斗志了。
不过师淮话锋一转,对二皇子道:“此行危险至极,兴许就连吃住都成问题,若二弟在清江城待不下去了,随时回来,孤愿意替你去。”
二皇子的笑容纹丝不动,客气道:“多谢皇兄替臣弟着想,不过在那儿的百姓都比我苦上百倍,我又哪敢说苦呢?”
师淮勾起唇,笑得有些恶劣,二皇子心生不祥预感。
“如此,是最好了。若是孤,便是死,也要死在清江城,守着黎明百姓,寸步不退,直至带领百姓重建清江城。你觉得呢?二弟。”
皇帝眯了眯眼,深知这是太子在给二皇子挖坑,但他也不出声解围。
他要看看,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比不上师宸御的儿子,师宸御便是先皇,生来就是太子,就连名字也尊贵无比,生来就是要当皇帝的。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凭什么?为什么?
皇后倒是一下子就攥紧了凤座把手上的凤爪,含笑盯着师淮,可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阴森得吓人。
这个小贱种,竟是在诅咒她的儿子死在清江城?
二皇子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当然。”他心知太子是用大道理将他高高架起来,可他,别无他法,只能称是。
水患一事他也没有完全有把握的解决方法,潜意识便觉得解决不了就算了,好歹他也去过了。
但是照太子这么一说,他竟是连‘临阵脱逃’都不能了,不过,管他呢?反正现在这是家宴,有外人听到了吗?没有。
岂料,师淮忽然开口。
“伏将军,令妹嫁给二弟这样的人物,还真是,天赐良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