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雨水总是来得特别仓促,空气中刚刚弥漫出潮湿的土腥味,天空中落下的雨水就已经滴落在深绿的棕榈叶上。
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地板和枝叶的声音清脆,月安静的坐在五条悟私宅的阳台秋千上,静静的看着外面的景象发呆。
雨水总是让人感觉沉静,她靠在秋千上的沙发上,安静的感受此刻难得的安宁。
她大概睡了四天,醒来以后七海建人买了很多的零食和游戏磁带放在这里,嘱咐她在这里不要乱跑。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哒哒哒——
身后传来规律的脚步声。
月转身看过去,是头发和衣服有些被淋湿的虎杖悠仁。
这场雨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来不及躲避。
嗯……
怎么感觉他怪怪的?
虎杖悠仁安静的走到月身边坐下,半天也不见开口说话。
怎么了这是?
被雨淋傻了吗?
月抬手在他潮湿的发顶上拍了拍,虎杖悠仁身上的水气慢慢漂浮出来,被月的力量包裹成一个浑圆的小球。
她抓起虎杖悠仁放在旁边的手掌,翻过来将表面有着闪亮金光的小球放在他的手心。
这个给你玩。
开心一些吧。
虎杖悠仁愣愣的看着手心的小球,丝丝缕缕的金光在表面流转,在昏暗的环境里熠熠生辉。
“……月老师,我今天杀人了。”虎杖悠仁轻飘飘的声音从旁边传出来,逸散在淅沥的雨声中。
这是这样?
那为什么要这么低沉?
月出生在一个混乱的时代,一个被人觊觎的家族里。
杀人对她来说虽说不上家常便饭,但也不是什么会让她心情低落的东西。
是自保也是抵御。
“这并不是什么会让你感到悲伤的大事吧?”
来犯我者杀,图谋不轨者亦然。
过去与现在的价值观、社会风气,在这场被雨遮掩的水幕里发生碰撞。
“人终有一死,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月蹬了下地板,秋千轻轻的摇晃起来。
虎杖悠仁沉静的跟他讲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但是至少希望他们可以正确的死去。”虎杖悠仁捏紧了手里的金秋,安静得看着眼前被雨水一直拍打着的凌霄花。
“什么是正确的死亡?”
“我形容不出来,但至少不是被我杀死。”
“既然你不知道,就当作被你杀死就是他们正确的死亡吧。”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吗?”月侧过脸,疑惑的看着他。
说到底一切事端的开始都是因为那个咒灵吧?
为什么他一直把问题揽在自己身上?
“生命的昂贵又珍稀,我一直跟别人说这个是如何的珍贵,到最后自己却变成了扣下扳机的人……
所以搞不明白了。”
虎杖悠仁蜷缩起身体,攥着手里的小球缩在包围式的秋千抱枕里。
他已经搞不懂什么才是正确的死亡了。
月低头看着自己轻轻蹬着地板的木屐,安静的梳理起虎杖悠仁刚刚说得话。
什么是正确的死亡?
她也不清楚。
说起来,正确这个词汇本身就带有一种耐人寻味的模糊感。
老鼠偷吃东西以求活下来,这是正确的。
猎豹捕杀野兔以求填饱肚子,这是正确的。
山羊啃食牧草维持正常的生理活动,这是正确的。
但是换个角度呢?
要是问那些被偷吃东西的人类、被撕咬的野兔、被蚕食的牧草呢?
谁又说得清谁是正确,谁是错误?
说到底都是为了生存而已。
那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同伴而杀人的虎杖悠仁,又为什么觉得自己杀人是错误的呢?
月抬眸看着黑沉沉的天色,乌云滚滚,层层叠叠的罩在这片土地的上空。
人类的心思还真难猜啊……
“那要不要我帮你复活他们?”她把脚收回来,静静的靠在背后柔软的靠枕上。
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吧?
他也不用再纠结了。
“……复活人类,你会付出什么代价吗?”虎杖悠仁转头,看向身边被层层叠叠的布料堆砌起来的单薄身影。
“……一点点吧。”她淡淡的说道。
痛,刺骨的痛,让她过后几乎要站不稳。
但这些跟他说也没什么意义,她自己晓得便是。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太过让她关注的事情。
月搭在秋千扶手上的手冰凉,秋风携夹着潮湿的水气一起向着这里吹过来,她又开始瞪着地板轻轻的摇晃起来。
“会很痛吗?”
“都说一点点了。”
“一点点是多少?”虎杖悠仁不依不饶的想要知道真正的代价。
月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轻摇着秋千慢悠悠的荡了起来。
果然代价什么的,对她的影响很大吧?
“不用复活他们,就这样吧。”虎杖悠仁哑声说道。
就这样吧。
他很想和顺平一起上学,很想让他看看自己的同伴,很想告诉他世界仍有许多不一样的光彩。
但是,
他不能以自己的一己私欲,去强求月为他付出什么。
她是自己的老师、同伴,不是他失败后的承担者。
他要靠自己去实现人生的标杆和目标。
“死亡是所有人的终点,但是不存在相同的死亡。”月坐在轻晃的秋千上,柔顺的发丝跟在秋千后面轻轻的晃。
“要将所有的死亡都正确的引导,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但是她希望,虎杖悠仁在能保全自己的安全的条件下,再去思索其他的可能性。
她悄悄的往旁边瞥了一眼。
少年向上的激昂情绪再次在他眼中出现,肉色的发丝柔软的翘起。
他突然站起身来,转了个身,面向月深深的鞠躬大喊道。
“对不起!之前一直在麻烦你!”
对不起,他差点要辜负利用了你对他的温柔和宽容。
对不起,对你的默默付出感到理所当然。
对不起。
月愣愣的看着面前直截了当道歉的人,心里的震撼久久未能散去。
他跟泽城悠长得一模一样,但两人是截然不同的个体。
泽城悠许是有着家族的担子和当时时代风气的影响,从来不会这么坦荡的直接道歉。
他更偏向更加隐晦和扭捏的示好和表达。
是她弄混了。
即使灵魂一样。
但他们是不一样的人。
人间这出戏剧是只杀不死的九头鸟,一代代角色的隐退,又一代代角色的登台,仍然有七情六欲、仍然有悲欢离合,各种不同与相同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轮转上演,万古不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