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他们在山林里住了下来,学着山林里的猎人一样打猎为生。
但他们基本上在哪里都住不长。
鹤落山文彦带着月骑在马上,他们正在一处隐蔽的山坡上向他们先前的住处观望。
有一群穿着铠甲带着武士刀的官兵闯了进去,四处翻找着,随意举刀砍碎了院子里的秋千。
布置的宁和温馨的小屋子一下子就被毁掉。
鹤落山文彦冷冷的看着底下穿戴着铠甲的官兵,迷蒙的白雾让他的五官隐约廓绰,只有黑棕色的眸子隐约泛着光亮。
要不杀了他们吧?
鹤落山文彦扯了下缰绳调转马头,控制着马匹向着另一个方向前进。
算了。
杀也杀不尽。
他们这是在和这里的皇权唱反调。
几乎是和这个人类社会作对。
蜂涌过来的人群像密密麻麻的飞蚁,杀也杀不尽。
鹤落山文彦抬手扶了一下戴在月头上的斗笠,带着轻便的行李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们越过了茂密的灌木林,走过了潮湿的池塘边,屏息间满是香樟树林的瘴气味,穿过了层层叠叠树木他们来到了一座小村庄。
鹤落山文彦低头看着怀里的月,无力的抿了抿唇。
月已经十岁了。
她在六岁的时候觉醒了术式。
看着从月手心里延伸出来的金线他愣了愣,一种难以言语的悲凉突然弥漫心头。
跟她母亲一样的术式。
人类在强烈不安的环境里只要有一些风吹草动都会令他担惊受怕。
他静静的看着出落的跟姐姐越来越像的月,心底一种难言的恐慌占据了上风。
他不会让这个孩子落得那样的下场的。
就算是让他豁出性命。
鹤落山文彦本来想带着他永远躲藏在山林里的。
但是。
他低头看着身前安静沉默的女孩,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月越来越沉默了。
她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少,再也看不出来她曾经活泼的样子。
整天要么坐在院子里的秋千里沉默的看天,要么就是看着镜子里自己跟母亲越来越像的脸庞发呆。
平常也只能跟他一个人交流。
现在跟他说话的次数也渐渐减少了。
慢慢的、慢慢的把自己封闭起来。
不能这样了。
也许她需要跟同龄人交流。
他牵着马停在村子前这样想到。
他扫视了一下笼罩在村子上空的咒力残秽。
也许这是一个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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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鹤落山文彦祓除掉一直盘踞在村子里的咒灵之后,他们被奉为了高贵的咒术师,被村长迎进了村子里。
“是吗是吗,你们是舅侄俩在四处游历历练啊。”
“尽管在这里住吧,你可是我们村子的大恩人啊。”村子是一个年过花甲的慈善老头,正拄着拐杖为他们带路。
沿途上有许多村民在向他们道谢,黄褐色的脸庞上写着感谢的笑意。
有年龄不一的孩子在夯实的黄土路上穿梭,躲在草垛后面偷偷的瞧月。
他带着月他们来到了一座半新的房子前,跟他们介绍着村子里田地和水井的位置。
临走前他拉着月上下好好瞧了瞧。
小女孩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唯恐他发现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村长笑呵呵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从怀里掏出来一块黄褐色的方糖,拉起月的手把它放在她的手心上。
“欢迎来到上版村,好孩子长得真乖巧。”
村长的手指粗粝且宽大,粗糙的触感和温暖一起顺着两人相接的手掌传了过来。
月眨了眨眼睛沉默的接下来。
村长向鹤落山文彦又点了一下头以后便慢悠悠的离开了。
鹤落山文彦往前走了几步,在月的身边站定。
“真难得呢,你会接下来。”
月愣愣的看着手心里的方糖,平静的开口说道。
“没有……恶意。”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让她的语调变得奇怪,想了很久才想到合适的词来回答。
鹤落山文彦抬手帮她顺了下头发。
月和鹤落山家的其他女子一样,能感知到面前的人的情绪。
他也曾经问过姐姐那是什么感觉,诗织夫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形容词。
“就像是能听到不同类型的声音一样,又或者是不同颜色的微光?嗯……形容不出来。”
“有利有弊吧。”诗织夫人捏了捏鹤落山文彦的脸颊轻笑了一下。
为什么有弊呢?
能感觉到别人的情绪不是很酷吗?
当时年幼的他是这么想的,但长大一些后却理解了姐姐的话。
直接刨开呈现在你面前的人心。
可不一定干净啊。
他垂眸看着安静含着方糖的月,笑了笑开口道。
“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什么?
你刚刚在说什么?
月抬头用眼神询问他。
“没什么,我说又要修房子了。”
“哎呀,年纪大了筋骨都要松了。”他装模作样的扭了下肩膀和胳膊卖惨。
“你才二十多岁就筋骨松了,三十岁的时候就要直接入土了吗?”月含着糖果,一边脸颊鼓鼓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静静的看向他。
“你个小屁孩嘴里吃着糖果也没一句好话。”他弯腰把自己刚刚帮月梳顺的头发给揉乱。
干嘛啦!
月抬手将他作乱的手扒拉了下来。
鹤落山文彦轻笑了几声后就往屋子里走过去了。
留月一个人站在那里。
金铃子还在草丛里不断的叫着,有野桂树的香味顺着风吹过来,地上晒着的艾草被太阳晒得发黄。
她低头看向脚边,刚刚打开糖纸的时候有一些小碎渣掉了下来,马上就有蚂蚁闻着味跑了过来,呼朋唤友的搬运着小小的糖块。
她抬眼像周围看过去,这座房子在村长西边的边缘,往旁边看过去全是高矮交错的简单房屋。
简陋的篱笆里种着些粗壮的果树,院中放着几条长凳上面用竹条编织的圆盘里晒着些果干和蘑菇,里面的东西被灼热的阳光炙烤的失水萎缩,安安静静的躺在竹盘里。
院子里支着几根杆子晾衣服,缝补几次的上衣被风吹得飞起来,似乎要像飘扬的蒲公英一样去往远方。
月抬脚往他们的新家走过去。
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