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染红了一片天空,秦兰羲的铁链被松开的刹那,她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下去。
意识失去之前,腰间是他抱着自己有力的手,耳边是他清晰的占有欲……
“秦兰羲,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
······
夜色催更,主屋外,桂花树被风吹得不安晃动。
于西南正在给秦兰羲扎针上药,她人昏迷着,药粉撒上去的时候身体却还是本能因为疼痛抽搐。
裴洚云看得眉头紧锁,几次三番让于西南轻点。
“王爷,您就别跟我说笑了。这再轻能轻到哪里去?”于西南十分无奈地跪在地上,手里拿着药瓶,转头仰视裴洚云:“您这么不舍得,当时怎的忍心自己动手拔了她一枚指甲?”
裴洚云:“……”
还不是被她气的。
实话没有一句,气他的话张口就来。
“十七!十七你出来一下!”
屋外传来陈臣急急忙忙的叫喊声,十七朝裴洚云低头:“王爷,我先出去看看。”
裴洚云点点头,转头看着榻上秦兰羲惨白的脸色,忍不住沉眸。
方才他从她的眼里,分明窥见不忍和痛苦,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意对他吐露实情。
裴洚云曾经设想过,或许秦兰羲的所作所为,皆是因为裴然以名利胁迫。
可根本经不起敲打,便被他全然推翻。
当初她曾说过,如果他愿意放弃复仇,她秦兰羲,愿和裴洚云归隐山林,过平常日子。
也许她说过无数句骗他的话,但是这一句,裴洚云信。
······
十七和陈臣还没走得很远,陈臣便忍不住开口:“刚才负责检查机关的人,发现机关有发动的迹象。”
十七脚步顿住,眼神一凛地转头:“怎么回事?”
“我带人过去探查,在密林五十米处发现了被弩箭射死的人。刚才关押秦姑娘的后面的林子里,也发现了脚印。”
陈臣说话间,已经有两名暗卫抬着尸体放在地上。十七命人将他们的衣服撕开,他们手脚的指甲都被磨平,且身上,还刻有皇家图腾的标识。
“这是……裴然的暗卫。”
“不好了臣哥!就在不到一里路的方向,看到了无数的火把和官兵,正在朝我们这里来!”
十七眉头突然一跳,他仓皇失措地朝主屋奔去。陈臣立刻部署:“马上让所有去机关处。能拦多少是多少,给王爷争取逃生的时间!”
“是!”
······
夜色彻底笼罩山林的时候,裴洚云的胃部霎时传来钻心刺骨的疼。他本站在秦兰羲的床边,看着她沉睡的脸,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他一下栽跪在地。
“王爷!”于西南最先发现,连忙让人把他平放在低,手脚都按着,立刻拿着针插入穴位。
可来不及了,蛊虫要么不发作,一旦发作便控制不得,会在人的五脏六腑四处奔波,啃噬他的全部。
银针全无用处,于西南看着躺在床上,指尖还在渗透纱布滴出血的秦兰羲,咬牙掏出一包粉末:“张集,把这个加上水,就是强塞也得灌在她嘴里!”
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那点子慈悲心肠。
裴洚云救过他全家人的命,难道要于西南放弃救命恩人,去顾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不成?
“好!”张集刚站起身将药粉兑入水中,却被推门而入的十七拦住。
只见他的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惶恐。
“来不及了……”十七颤抖着嘴唇,抓着张集胳膊的手都在发抖:“盯梢的人看到在不到一里路的地方,裴然已经带领官兵赶来了!”
“什么?!”
张集手里的水杯砸在地上,和于西南异口同声的大喊。
裴洚云疼过多日,身体的承受力不算太差,此刻还有些许的神智。
听到这话,他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却屡屡不得力。
“别动!”于西南怒吼一声,竟是连尊称都不说,抬手直接将人按在地上。
“蛊虫刚刚发作,正是最燥热的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王爷若要逃命,也得先让老夫把针扎进去,封住血脉。”
而就是扎针的功夫,门口的厮杀声愈演愈烈,张集和十七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火光已见。
银针拔出的刹那,裴洚云顿时感到身体一阵麻木,与此同时,门口传来陈臣踹门的声响。
“王爷快走!”
他身上已然沾血,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所有人都没想到,裴然率领大军赶来的第一时间,不是和他们打得火热,而是直接用人命送死,强行破除机关。
金桥驾马停在裴然的身旁,悄悄抬眸,看着他丝毫不近人情的模样。
他很清楚,裴然的怒火早在知道秦兰羲孤身一人去找裴洚云时,便达到了顶峰。
看着无数自己的士兵倒下,裴然面无表情地抬手,下一批士兵冲上。
桂花树,早已掩盖不住血腥味的传递。
床榻上的秦兰羲,在梦魇中又一次回到那个血腥无比的战场。
只是这一次,身披盔甲的恶魔不是她,是裴洚云。
秦兰羲眼睁睁看着卢善战、看着方草、看着颜儒,一个又一个地被他手里看不见银色的血剑贯穿……
“不要——!”
她拼命跑上前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可血剑穿过她的身体,却没带来丝毫疼痛。
也就是在这一刻,秦兰羲意识到这是一场梦。
熟悉的血腥味使得她从沉睡中惊醒,猛然睁开眼时,整座木屋早已被裴然的大军层层包围。
看到她苏醒时,张集毫不犹豫地上前,剑锋拔出,直接抵住她的脖子。
门外厮杀声络绎不绝,秦兰羲环顾四周,待看到地上唇色惨白的裴洚云时,她眼眸一颤。
是他的蛊虫发作了。
她下意识地摸上自己袖口的药粉,可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换成裴洚云的。白色而宽大的袍子,袖口哪里还能藏住东西?
“十七,你带王爷和于大夫离开,我带秦兰羲出去拖延时间。”
“不行!”
阻拦的不止于西南,还有裴洚云。即便他知道,此刻若是她选择离开,他根本无能为力。
四目相对,似乎是窥见她摩挲袖口的动作,裴洚云本就虚弱的脸色,黑了几分:“在找你的药粉?”
一醒来就找她的药粉,到这份上,还是不放弃杀他。
有蛊虫的折磨在体内,裴洚云几乎感觉不到胸口的疼痛,却能感受到自己莫名的怒火。
“你是不是蠢!深山老林里的,要是没有她你家王爷的蛊虫怎么解?!”于西南怒斥张集,急得白胡子都要翘起来,连连跺脚。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十七沉声开口。
他快步流星走到屋内的一处柜子前,拿出秦兰羲的面具戴上:“张集,你带我去拖延时间,让于西南带着王爷和秦兰羲离开。”
“四面八方都被围了,要怎么离开?”
秦兰羲冷不丁的一句话,被十七斜了一眼。
“秦姑娘,小瞧我们了。”
林中木屋在建造的时候就备下了逃生之路,地底的挖掘危险重重,但总归是给他们挖出来了。
可他们,也小瞧裴然了。
本在屋外等候命令的陈臣,骤然将屋门猛的关上。十七和张集当即拔剑而出,没关上的窗户外,是官兵手持火把将他们围困的身影。
为防止有射手准备,张集立刻用剑砍断支撑窗户的木头,四面八方的窗户传来碰撞声。
没过多久,门框上骤然传来撞击声,紧接着是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
十七眼眶一红,他知道,陈臣死了。
裴洚云的人手比起西北城防军,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更遑论机关阵破后,裴然不顾人命的下令,须臾之间将他们困死其内。
渐渐的,屋外的厮杀声停了。
于西南急得在原地打转,“密道呢密道呢?!”
十七低下头,极其不愿意承认:“在外面。”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于西南简直要疯,“密道你不建在木屋里面,你他妈建在外面?!”
秦兰羲也沉了脸色。
现如今的情势,这么会儿功夫她也看明白了。余光瞥见地上勉强支撑坐起的裴洚云,她起身上前。
“你做什么?!”
眼见秦兰羲想要靠近裴洚云,十七警惕地将剑拦在她面前。
秦兰羲淡淡瞥了他一眼,望着那张和自己现在别无二致的脸,无语道:“你这个身高,这个身材,就是换上我的衣服,裴然也绝不会相信你就是我。”
“何况脸你可以变,声音呢?裴然会相信一个不会说话的秦兰羲吗?你有变成女人声线的本事吗?”
十七:“……”
这的确是他考虑不周。
可就是这愣神的功夫,秦兰羲已经蹲下身,在一众人警惕而错愕的眼神下,她抬手用蓝纱的袖口,替裴洚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几乎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