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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不愧是坤宁宫,婚前就被裴然下令大修过不说,宫殿从里到外都是最前沿的装扮。

整洁干净自不必说,哪怕是下人的屋子都能有配备的地毯,和冷宫可谓天差地别。

裴洚云很懂礼数,包袱还未放下便先行对着芬芳感谢。藏录看着他这副嘴脸,心中愈发不屑。

“赶紧收拾吧。”芬芳站在门口,“象牙既然让你们在后厨谋差,便等午膳过后去找厨房师傅。”

“另外,前院多是宫女和皇后娘娘在的地方,你们无事不要过去,冲撞到贵人可没人替你们求情。”

夏日炎炎,下人的屋子虽算得上一应俱全,却不可能有冰。光是听芬芳说话的功夫,裴洚云后背便密密麻麻地渗出汗。

等人终于离开,他抬手想擦擦额间的汗水,手却只碰到拟真的皮肤。

擦拭的动作改为按压,正当他转头想收拾包袱,却见身旁蹿过去一人,先他一步将他包袱从床上打下去。

裴洚云脸色一沉。

藏录扯开衣领上的口子,露出黝黑的锁骨,分明两个人的床位,可他盘坐在正中,摆明是要一个人霸占整张床。

望着地上沾灰的包袱,裴洚云藏在袖口里的冷镖露出锋芒。

昔日成王败寇,大势所趋他无话可说。

可他裴洚云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般明目张胆的羞辱。

“瞪什么瞪。”

见他似有不服,藏录从床上跳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抬脚将包袱踩在脚下。

动作之际,他胸口藏着的玉戒轻晃,露出一个边角。

裴洚云眼神一顿,本欲出手的冷镖,也在此刻悄无声息的收回锋芒。

怎会如此?

他仰头看向藏录的眼中,多出一份迷茫和不可置信。

还敢瞪他?

藏录瞅着他脑袋上的小红帽,一巴掌拍了上去。

“再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一句话一巴掌,终于将人打得服服帖帖。见他低着脑袋,半天不敢声张的模样,藏录扯了下嘴角,脱下脚上臭烘烘的袜子扔在地上。

“去给老子洗了。”

小红帽盖住裴洚云的饮恨,他忍了又忍,捡起袜子离开。

屋门重新盖住阳光时,门前门后的二人,眼神都是一沉。

藏录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忙不迭地捡起地上沾灰的包袱。

他倒要看看,这个胆敢假冒他进宫的,到底是何方人物。

可破旧不堪的包袱里,也就只有几件衣服,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突然,藏录的后背感到一阵寒意。

他警惕地朝四周的窗户望去,却看不到半分不轨之处。

然而就在他抬眸的前一秒,左边窗户破洞的部分,正钉着一只眼睛。

后院的水井边,裴洚云蹲在地上,拿着皂角搓着盆里的袜子,袖口擦了擦额间的汗。

只能说点背。

他假冒平主公家的孙子,谁知道撞见正主了。

张集收到的消息,分明是正主被罚落边疆。他这才想到以平主公孙子的名义,混入皇宫。

谁知今日却在这里撞见正主。

十有八九,这平主公的孙子用了化名,从一开始就没随大部队走,而是塞钱被偷偷保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他这一趟进宫,目的为何。

裴洚云搓沫的动作一顿。

藏录必然已经知道自己顶替了他的名头,现在又跟着来到坤宁宫,难道他走这一趟的目的,是想刺杀秦兰羲?

看着盆里搓白如新的袜子,裴洚云的一双鹰眸逐渐染上寒意。

······

秦兰羲自己不知道被谁照顾的,金桥却不能不让她知道。

“皇上连奏折都没批完,一听说娘娘在宫外喝多了,马不停蹄地就跑出来将娘娘接回来了!”

“嗯。”

金桥眨眨眼,瞧着贵妃榻上嗑瓜子的秦兰羲,那一副不解风情的嘴脸,金桥都忍不住在心里抽她两个大嘴巴子。

“娘娘,您喝醉呕吐,都是皇上一手给您清理的!”金桥眉飞色舞地说:“这不,您瞧身上的这身衣服,这还是皇上给换的呢!”

终于,秦兰羲波澜不惊地脸上,总算出现了片刻迟疑。

“他换的?”

“可不是吗!”

见她终于肯正眼瞧自己,金桥激动地一拍手,嗓门儿直线飙升:“皇上为了给您换衣服,那手上沾满了您的呕吐物!臣瞧着都觉得恶心!皇上却是没有半分嫌弃,您……”

芬芳和绿箱对视一眼,震惊写满二人的四目。

只见秦兰羲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重复着他话里的两个字……

“恶、心?”

“就是说恶心啊!那么恶心的衣服,您还吐了一次又一次,也就只有咱们皇……”

似是意识到什么,金桥声情并茂的动作戛然而止,他颤着眼眸抬头,只见贵妃榻上的女人,不知何时坐正了身子…….

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日照香炉生紫烟,大抵说的便是御书房内的景象。

裴然手里捧着奏章,却是连毛笔都不曾拿起,目光越过堆积如山的奏折,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外。

金桥再三拍着胸脯保证,必定是要将秦兰羲请来,将功赎罪。

谁知秦兰羲是来了,却是抓着金桥领口,将他拽来扔在地上。

“皇上金安。”

秦兰羲说着,倒是半分屈膝的意思都没有,她斜眼盯着跪地不起的金桥:“是你说,还是本宫帮你说?”

“臣该死!愿自去皇司领十军棍,但请皇后娘娘消消气!”金桥趴着朝向秦兰羲,连连磕头。

让他当着裴然的面说,还不如打死他算了!

秦兰羲:“二十。”

听着女人不容置喙的语气,金桥哭丧着脸看向龙椅。

可谁知道,龙椅上的男人早就被底下的女人勾了魂,哪里还有管他死活的意思?

望着她身上绿白相间的裙子,裴然不知想到什么,耳尖逐渐发红。

昨夜他不曾宿在坤宁宫,实在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秦兰羲后半夜其实睡得十分安稳,可看着她的睡颜,裴然就不禁想。

别人,是不是也看过她这般模样?

嫉妒心实在是个可怕的东西。

特别是当你的猜疑,得到证实之后。

可人生在世,谁不会做几件错事?秦兰羲能包容他的从前,裴然相信自己也可以。

只要,她愿意来找他。

余光瞥见金桥欲哭无泪地领罚,灰溜溜地离开,秦兰羲心头畅快不少,双手交叠放在额间……

“臣妾告退。”

听到这话,本来龙椅上端坐的男人几乎瞬间站起,脑中已然有自己飞奔过去抓住她的身影……

却见秦兰羲脚步一顿。

转头之际见他不是坐着,而是站着时,她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意。

“明日,臣妾可能来御书房,陪皇上用午膳吗?”

裴然眼睫上下一颤,手下意识地背在身后,死死掐住腰间的肉。

只有这样,他才能压抑住那该死的、忍不住上扬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