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她的刹那，裴然无数脏话噤声，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不堪的脸色。
方草站在秦兰羲身后，偏头冲金桥眨巴着眼睛，对方立刻会意。
直到全屋的人离开，秦兰羲才抬脚踏上台阶。书案前成堆奏折纷乱散落，地上就更别提了。
“方草去找的你？”裴然偷偷抬眸，望着她染着嫩红的指尖，轻轻触碰他的奏折。
秦兰羲翻了翻，随意丢在桌上：“罢朝一事新鲜少见，说书先生又有新材料了。”
这是在讽刺这件事情的传扬范围。
他何尝不知道，裴然沉沉闭上眼，指尖拨动着玉串。
“春日围猎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且此次参加的人不止本朝的官员，各国都派了使臣前来。”
“人都已经住到客栈里去，朕就是不想办，也不得不办。”
可拿什么办？
缺席的大半官员，空着的椅子？
短短一年时间，龙椅先后迎来三位皇帝。
各国都把矛头对准了他们，举办春日围猎，本意是彰显裴然的实力，打压其他国家的气焰。
可谁知，东道主却变成了一场笑话。
“虽说围猎一事，武将更为重要，本和文臣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平主公将此事闹成这样，我们就是不想喊文臣，也不得不将人请过来。”
秦兰羲脸色也不好看。
若被人察觉出朝堂内患，势必会再迎战争。
“你都能明白的道理，可这平主公根本不顾大局，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挑头生事！”
殿内鸦雀无声许久，只听一道清冷女音打破僵局。
“皇上，臣妾有一不情之请。”
望着她朝自己屈膝，裴然皱眉：“皇后有话便说，无需这般，我们二人时，朕是你的夫君。”
情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配上风流倜傥的脸，总是显得那么和谐。
可惜，秦兰羲没有半分察觉地起身。
“臣妾想亲自出宫，去见一见这位平主公。”
“······”
“不行！”
裴然猛地站起身，锁眉紧盯着她：“平主公联络众臣，意在将你罢免。此刻你主动送上门，万一他们对你下黑手……”
“臣妾有能力自保。”
秦兰羲抬头，眼神笃定决然。
“你以为是战场吗！”
裴然胸腔逐渐起伏，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恐慌：“平主公三朝元老，虽不是贪官，但也绝不是手不沾血的慈悲之辈。”
“没人会给你情报，告诉你他们什么时候动手，从哪个方向而来！”
他根本无法接受她再一次离开自己，更不会再把她置于险地。
否则，他要如何弥补对她的愧疚？
“臣妾会大张旗鼓，众人皆知的去。”她仰头望向龙椅上的男人，“一旦臣妾有任何不测，那皇上整顿朝堂，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秦兰羲！”
裴然手里的玉串砸在桌上，眼眶猩红的望着她。动静之大，令屋外偷听的金桥和方草，都是一颤。
她这是要以身犯险。
能全身而退自然是好，可若不能，裴然铲平朝堂异心，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你可知道，王家王磊同平主公在很多年前，是十分亲近的好友。”
“平主公收到密信，称王家找你报仇无果，反被斥责。以致沦落今日境地，这才几次三番针对于你。”
秦兰羲抿唇。
她知道裴然早就知道这一切，却未曾想知道的如此详尽。
密信。
那他知道是谁送的吗？
如果他知道，那裴洚云……
秦兰羲思索间隙，裴然已经快步流星走到她面前。
“不许去。”
他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偏要她的承诺。
“那皇上告诉臣妾，若不将平主公请去围猎，各国使臣的刁难，您又当如何应对？”
文官除了日常的政务，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
“平主公三朝元老，凭借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三寸不烂之舌。当年先帝初登大宝，各国使臣刁难之下，他舌战群儒一举闻名。”
秦兰羲喋喋不休的话语，令裴然眉头如同打不开的结。
平主公的份量自不必说，如果不是裴然，换做别的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个罢免的一定是她。
秦兰羲心里是有些感动的。
他能为她坚持这么久，实属难得。
“小刺猬……”
见她拿起裙摆伏地叩首，裴然眼眸颤动。
“臣妾不愿在四方墙中，等到命运迫不得已降临。臣妾想为自己，去向平主公争取一回。”
她坚定不移的目光，让裴然攥紧拳头。
奏折上只说罢免秦兰羲，无非是不愿意她忝居后位。至于杀人之心，平主公或许有，但他不是一个直白的人。
“朕让金桥和方草陪你去。”
这是他最多的让步。
到底，还是妥协于她。
“谢皇上。”秦兰羲抬手贴地，来回三次。
日光照耀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裴然眼眸眯起。
不知为何，他心中不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找不出缘由。
······
秦兰羲以出宫不宜穿宫内的衣服为由，去坤宁宫重新换了一套。
“娘娘！”
眼见她将床下的圣旨拿出来，塞进袖口，方草大骇：“您真的想好了吗？真的……要选他吗？”
他怎会不知道，秦兰羲拿出圣旨，便是在裴然和裴洚云之间做了选择。
“嗯。”
坤宁宫被阳光沐浴着，秦兰羲踏出屋门的那刻，眼睛眯起。
石砖地上密密麻麻站着大约百来号人，身穿统一的铠甲，右手下配备刀剑。
“娘娘。”金桥站在最前面，朝她拱手作揖：“皇上特意命臣调来部分暗卫，护送于您。”
“护送？”
秦兰羲眉梢高高扬起，凤眼一掀：“平主公的府邸就在京城，搞出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以为本宫不是去讲和，是奉旨抄家的。”
“这……”金桥纠结地看向她：“不是您说，要大张旗鼓一点吗？”
“大张旗鼓不能敲锣打鼓？非得带这么多人抄家？”
最终，秦兰羲带领着十个敲锣打鼓的侍卫，来到平主公府门前。
凤驾在前，百姓纷纷驻足为官。只见一小厮跪在地上，头贴着滚烫的地面。
“皇后娘娘恕罪，我家大人近来身子不适，实在是起不得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