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在侧……
打更人路过，张集焦急地站起身，拿过床上的包袱。十七指尖数着银票，朝门缝外露出一只眼睛。
夜深，大堂不再热闹，二楼走廊更是落针可闻。
寂静，在无声宣告着时间的紧迫。
十七焦急地转身，胸口被一卷厚厚的银票塞得发鼓：“死了的这批人没回去，剩下的后援很快就会派来。王爷，我们真得走了。”
“卢善战的人不会一窝而上，必然有人负责后援。”
“王宝娟能不能活下来，其实本和我们无关。交易不成不要紧，可绝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
“王爷？”
望着裴洚云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张集和十七紧随其后。他们没有离开客栈，反而回到囚禁王宝娟的屋子。
“裴然纵火焚烧森王府，杀害我亲信无数。”
裴洚云迈入屋门便直言不讳，桌案前，王宝娟抬眸的眼神中不含半分诧异。
可她脱口而出的话却是……
——“敢问森王，为何被杀？”
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裴洚云不假思索：“天间之主任民昙，曾是我母亲的旧识。”
“扬州一战，百般努力之下求得的火药，却让裴然对我心生忌惮……”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能算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任民昙自小和先帝公主一同长大，师从同一个先生，这在朝内也不是什么秘事。
王宝娟垂眸，同为商贾出身的王家，自然不可能没听过此人的名号。
“你活不下来，我也保不了你。但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裴洚云站在桌前不远的地方，眼神坚毅：“给我部分王家的产业。凭借这个，我能获得进入京城的机会。”
“只要我成功，必然会让裴然去你家的门前，给你的女儿和丈夫，磕头谢罪。”
王宝娟本泰然自如的神情，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有了明显的波动。
她活不下来，但她可以做些什么。
“若，你失败了呢？”王宝娟问。
“你没得选。”
裴洚云上前一步，“现如今除了我，没人能杀裴然。”
要杀裴然，自然多得是人能做到。但他们没有这个心，也不会帮王宝娟。
可他裴洚云有。
有充分的理由，有条件，更有现实因素。
不论这句话算不算海口，此刻他站在王宝娟面前，并给她展示过他的能力。
面对眼前少年坚定不移的神情，王宝娟神情淡淡地转过头，望着窗外的月圆。
“家人在侧，实乃福哉……”
她喃喃重复着打更人的祝福，凄然泪下的眼尾，却挂着温柔的笑意。
“若她肯帮我，我王家何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裴洚云不明所以地抬头，只见窗前的女人转过头，背对着月光，桌上的烛火隐去她半张脸。
王宝娟伸手，张嬷嬷立刻打开衣柜里的包袱。
“我不需要裴然的磕头谢罪，他谢不了。但秦兰羲……”
王宝娟站起身，保养得宜的手里捏着账本，眼神是藏不住的怨恨。
“想当初，陈湘峰一事，若没有我家老爷对她多方照拂，若没有我王家，她能活到今日？”
“会嫁给裴然？能登上后位？”
她句句讽刺的话语，令裴洚云眼神怔然。
“如今，我家老爷被人害死。不过是让她在菜里下点药，可她却连这都要推三阻四……”
她轻轻拍了拍账本上的褶皱。
“你若是能成功，自然能掌握她的生死。”
“不论死前还是死后，五马分尸，我在地府看着。”
近在咫尺的账本，就等裴洚云一个点头。可不知为何，他却迟迟未曾应允。
张集和十七默不作声地对视。
这王宝娟当真是疯了。
两人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想。
秦兰羲是曾受过王家恩惠，可嫁入裴府，王家何尝不是受益的一方？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们没得到意料之中的利，还葬送了王磊。
可无论如何，秦兰羲对于他们，他们对于秦兰羲，都从没到要赌上性命的程度。
虽说秦兰羲跟裴洚云，有些不可调和的仇怨。但扬州城里疏散百姓，海州城下对峙城防…….
裴然不在，军中无大将坐镇，逃的逃散的散，秦兰羲独当一面打退敌军。
如此品行，对比王宝娟下毒给稚女，高下立见。
怎么轮到王宝娟这里，就成了得五马分尸的罪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望着桌上的沙漏只剩下不到五十分之一，张集急了。
“王爷，秦兰羲怎么对您的您都忘了啊？！”他一把抓着裴洚云的胳膊，自己背对王宝娟，略带咆哮地说着。
张集眨着眼睛，拼命暗示。
“她从前不知您身份时下毒害您，这次又为了裴然，不惜让我们的人丧命王府！”
这话自然是说给王宝娟听得。
而张集真正想说的，早已无声地告知了他。
王宝娟必死无疑，但她知道了裴洚云的身份，知道他还活着。
若是等刺杀的人过来，她以此为代价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也未尝不可。
这一次，是他们自己把自己走到了死路。
而解路的唯一办法，是杀了王宝娟。
一名暗卫自窗户翻入，桌上的烛火随之熄灭。
“王爷，刺杀的人来了。”
······
回到坤宁宫，秦兰羲沉默了整整一夜。
她没就寝，也没沐浴。只是坐在床上，不喝水不用膳，一直到宫女看不下去喊来方草。
方草本被裴然叫过去提点，意思也简单，就是让他以后有大小事第一时间去禀报。
免得裴然再像今日一样，赶到却又讨不到好。
“娘娘，颜儒和王丹两位都是一等一的太医。有他们留在卢府，您不必担心郡主。”
卢娇娇中毒两次，秦兰羲不可能不责怪自己。四月天气虽然暖和，但夜里还是凉。
方草拿来毯子盖在秦兰羲腿上，“娘娘，在想什么？”
秦兰羲仿佛和周遭的一切断联一般，没有任何表情地盯着地面。
系统：【管理局总部呼叫，已接听。】
总部：【你好009号，我是管理局总部经理3号。对于024之前提出的荒谬提议，总部已经否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