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屋内，秦兰羲先将自己与裴然的事情透露，随后将所见布料一应告知。
“如果我躲不过这一劫，之后我嫁入司马府，应该能得到更多线索。”
秦兰羲拿过桌上的茶壶，水流缓缓涌入茶杯：“所以夫人回去告诉老爷时请务必叮嘱他，不可贸然行事。”
热气腾腾的茶被放到面前，可王夫人的眼神却凝眸在她身上。
“兰羲，我真的不明白你。”
她本可以就布料的事情让王家出手，将自己置身事外还能解除困境。
可她却反其道而行之，看似逃离京城，实则在西北待着不动。
像是，故意等待。
“兰儿的确见过裴然，不过不是在见到陈湘峰的时候，是我阖家登门拜访。”
王夫人注视着她，“告诉我，你为何这般帮我家？”
商贾之人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帮助，也不会无故帮助他人。要么为了更大的利益，要么为了长远打算。
可秦兰羲这件事，王夫人看不到她半点为己的好处。
“把我送到京郊之时，王家替我承担了风险。”秦兰羲不是不知道，当初王家那么快准备好车马安顿她，就是害怕王兰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那是一个可怖的阴影，赶不走驱不散的笼罩在王家每一个人身上。
屋外的暖阳努力融化着冰雪，偶然洒落在王夫人修长的背影上。
“若当真是裴然，若你躲不过这一劫，我王家豁出一切，也会保你。”
王夫人走后，秦兰羲在屋内发了会儿呆，刚想起身下楼吃饭，系统骤然在脑内欢天喜地。
系统：【我得到一个最新消息！屠戮将军年少时就浑身伤痕，可怕狰狞。】
系统：【后来他还曾去到边关征战，从最低阶的士兵一路攀登，直到校尉被皇帝召见。】
莫说裴然，就是寻常人相见那也是穿戴整齐，如何能看到彼此身上的伤痕？
秦兰羲更在意后面这一条。
按照裴然目前的状况，会从最低阶的士兵开始向上爬，只有一种情况。
现在的皇帝利用完大司马后，为了分瓜势力稳固朝纲，将人安上罪名打入死牢。
这个推测很合理，历代这么做的帝王也绝不在少数。
但要杀了裴然，秦兰羲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
她站在旅店二楼的廊上，望着底下等着自己的三人。
“姐姐！”裴洚云最先看到朝她挥手，李子园也紧接着喊：“兰羲，菜都要凉了快下来！”
她弯起唇，杏眼却没弯。
即便再不舍，为了让他们能够继续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杀死裴然都是她的宿命。
油泼辣子的回锅肉里头摆满大葱，秦兰羲来这里最爱吃这道菜，不一会儿就干掉了两碗米饭。
李子园喜滋滋地拿着一张温泉馆的布告，放在桌上：“价钱十分良心，据说还有许多新奇的玩乐，你上回买的梅子酒这边也有。”
周哉衫眼神一亮，“当真有酒？”
“看不出来你还好这口啊。”秦兰羲眯着眼，“打算做下一个李太白？”
周哉衫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甩开折扇，“鄙人还是更爱东坡先生。”
临近年关，不少人回家返乡，西北这边很快热闹非凡。
四人一行抵达温泉馆时，队伍大排长龙。
冬日饮酒泡泉在这边是一个习俗，加上这家温泉馆装修别致，生意比起京城楚馆也不遑多让。
秦兰羲和李子园换好衣服进去时，搓澡大妈的脚边桶已经塞得扑出来，里头全是用过的丝瓜络。
“这儿空了，快躺这儿姑娘！”大妈笑容满面地拍着铺好的新沐巾。
“啊啊啊啊！疼疼疼！”李子园犹如杀猪般的叫声彻响屋内，女子们纷纷笑开。
“搓一搓泥下来，一会儿你泡汤的时候才舒服呀。”
“是呀妹妹，你看你这身上的泥巴，搓下来都白了好几层。”
李子园哭着脸，将搓好的胳膊和没搓得放在一起对比，她惊呆地眨眨眼，转头看向大妈的眼神里满是坚定。
“给我狠狠搓！”
“得嘞！”
秦兰羲望着痛到拍床，却再没哼唧一句的李子园，笑得腹部直抽抽。
室内男女分开不过都是最普通的热水，只有室外才有专门的温泉。
秦兰羲披着泡池专用的纱衣走到外头，石头铺成地面连接着各个不同的汤池，假山石做成隔，大小不一的树木围着墙，形成一个隐蔽却不失美观的空间。
几个用木牌刻着美容养颜的招牌汤池，里头泡着的全是大老爷们。目之所及，只有一个牛乳池是被女子们包围的，旁边几个小池子里头也早已人满为患。
不少姑娘家站在廊上，嘴中抱怨不断。
“真是讨厌，他们泡在这里那我们怎么办？”
“温泉池历来都得靠抢，这次真是不给力就抢到这么点儿。”
“那边还有两个小汤池，男的好像不多也是玫瑰浴，要不我们去那边吧。”
秦兰羲站在原地四处张望，没瞧见裴洚云和周哉衫的身影，她转身回去打算找李子园。
“兰羲！”
不远处，一个端着托盘在几个汤池间来回穿梭的女子叫住她。
直到人跑近，秦兰羲才诧异地喊出声：“家珑？！真的是你？”
“是我呀！”家珑笑开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方才就听前头的人说，来了两个漂亮姐姐，里头人太忙我来不及出去看，想来他们说的肯定是你。”
昔日浑身水泥污渍的女孩，如今容光焕发，秦兰羲弯着眼睛：“看到你现在过得好就好了，对了，守瑴呢？”
“他在后头负责给客人倒酒，我一会儿去喊他出……”
“姐姐。”
清冷的男声传来，家珑下意识地转头，只见穿着黑纱的男子望着她的身后，径直而过。
明明人都已经走了，可家珑还傻傻的保持着转头的姿势，她的眼中仿佛还能看到他笔笔中锋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唇瓣，以及犹如刀削般的下颚……
“家珑？”
“啊…”听到身后秦兰羲喊自己，家珑将头放低了些转过身。
“这是我捡来的弟弟，叫长森。”秦兰羲转头向身侧的二人介绍，“她是家珑，以前也在楚馆，后来出了一些事情就离开了。”
周哉衫走到哪儿手里都拿着那柄折扇，此刻合着没打开，他将扇子往手心一拍。
“想起来了，从前就是她，还有一个叫家碧的麻子总是为难你。”
场面一度尴尬，秦兰羲锤了下周哉衫的肩，抱歉地看向家珑：“他不知道其中的事，我解……”
“没事的，”顶着裴洚云打量的目光，家珑的脑袋越发低，“我先去忙了，一会儿让守瑴来找你。”
李子园神清气爽地出来时，看到温泉池跟下饺子一般，脸上难掩失落。
好不容易牛乳池里出来几个人，秦兰羲连忙拉着她进去，裴洚云带着周哉衫在隔壁池子泡下。
里头的姑娘大都是西北人，听到她们是京城来的顿时围成一圈。
本是来泡温泉放松的，如今被人围着秦兰羲只觉得汗如雨下。
她实在难以适应北方的热情，没过多久就转头朝隔壁池子发出求救信号。
裴洚云弯了弯唇，见身侧的周哉衫要起身他一把按下，不顾险些淹死的人，径直踏出池子。
这里没有男女不能共浴的说法，可骤然池中来了男子，还是个样貌英俊的男子。
女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加起来，竟比方才正常说话还吵。
秦兰羲不由得有些汗颜，她转头刚想让裴洚云先出去，目光却定在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