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兰羲三人回到楚馆，前脚刚在屋内坐下，后脚章雅茹就来了。
“子园，你先出去。”
李子园刚要起身走出去却想了什么似的，转头指着少年：“那他怎么不走？”
裴洚云默不作声地呆在原地，连个眼神都没抬。见无人理睬自己，李子园颇有些委屈地一步三回头，门关上，她将身子全都贴着门框，励志要听一嘴。
下一秒就被荣安抱走。
听着外头大喊着“放开我！不带搞孤立！太过分了！”，秦兰羲忍俊不禁地弯眼。
“你还笑得出来？”章雅茹脸色极沉，“城门口的人彘都看到了吗？”
“酒缸里装的是人彘？”
秦兰羲和裴洚云异口同声。
人彘是吕雉当年发明对付虞姬的，其手段残忍令人不忍耳闻。
“之前不知道不要紧，现在你们知道了。”章雅茹抬手从身后拿出一沓寻人启事扔在桌上，“看看。”
裴洚云探头靠在秦兰羲身侧，一张张人脸翻过，秦兰羲脸色越发难看。
上面画着的十张人脸，每一张她都见过，每一个人都登门为难过她。
裴洚云虽没见过全部的人，但有几个他曾在秦兰羲屋外见到，不难推敲出里头的关窍。
“我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但现在已经传到皇家的耳朵里。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见章雅茹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裴洚云眼眸微眯：“妈妈是怀疑，此事是我替姐姐报仇所为？”
“我什么都没怀疑。”她抬手拿过桌上的茶壶，“我只是告诫你们，这件事情出了，并且出得蹊跷。”
秦兰羲默不作声，不断翻过手里的画像。
这上面每个人失踪的时间都不同，但可以肯定的是，都在见过她之后。
做这件事的人看起来是在帮她报仇，实则是将秦兰羲推到风口浪尖。要不了多久，被做成人彘的这些人，生前的关联性就会被发觉。
届时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秦兰羲受不了这些人登门羞辱，故而找人杀害她们。她有口难辩，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必然……
对方手段当真阴毒。
“此事不是我所为。”
秦兰羲放下画像，“我也从未让长森去做这些事情，我相信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有这个本事。”
章雅茹垂眸喝茶。他一个人是没有，可他身后的暗卫却有。
但这并不是现在的重点，章雅茹点头：“我相信你。兰羲，此事很明显是有人故意针对，既然对方已经动手，那我们也得有应对的措施。”
裴洚云垂眸，“不光得应对，还得把幕后的人抓出来，永绝后患。”
冬日暖阳透过窗户洒在秦兰羲的背上，可她的眼神却冰冷至极。
这些人是谁唆使而来，她不用想就知道。
只是秦兰羲没想到，陈湘峰当真恨她恨到这般地步，不惜以十条人命就为换她倒台。
裴洚云自然也想到此人，但他不能开这个口：“应对的措施只有一个。章妈妈，您能瞒住这个消息吗？”
见二人双双抬眸看向自己，章雅茹叹气摇头：“对方这般做局，十个人都来过楚馆的事情一定会传开。我只能保证，这个消息绝不会从我这里走出去。”
“如今一切都握在对方手里，我们很被动。”
听着二人的分析，秦兰羲锁起细眉。事到如今，她去和陈湘峰说什么都没有用，反而会自投罗网。
若要动手，陈湘峰此刻身边一定戒备森严。秦兰羲没有通天手段，想要全身而退不可能。
“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无解。”章雅茹从袖口中拿出一沓厚厚的银票，放在桌上：“你带长森走，明天就动身离开京城。”
秦兰羲十分诧异地望着桌上的银票。
按道理说，章雅茹能送她走已然仁至义尽，竟然还愿意给这么多的银子。
要知道这次和上次可不同，秦兰羲占不了理也无人帮扶，不是找时机再回来就能解决的。甚至，官府还会下追杀令也未可知。
“这些日子你给我赚了不少钱，提的建议也都很好，这是你应得的。”章雅茹说着又将银票往前推了推，“一切我都会打点好，今晚早点睡，明日天不亮就动身。”
这也是如今唯一的办法了。
秦兰羲将银票收进袖口，外头骤然传来急促地敲门声。
“怎么了？”
章雅茹转头，只见荣安一脸慌张跑入屋内：“回妈妈，裴然来了。”
“楚馆还没开门，他这时候来做什么？”
荣安抿唇，“他说，要见兰羲姑娘。”
章雅茹和秦兰羲对视一眼，二人的眼中具是迷茫。裴洚云骤然抬眸，鹰眼中满是警惕。
······
御花园内的金鱼池畔，偶尔跳上来一条小鱼，扑腾着想要再跳回去，却屡屡不得力。
裴邦抬手轻轻将他放回去，蹲下身看着鱼儿在水里欢喜地朝同伴飞游而去。
“临芒。”
“陛下，您可是冷吗？”
临芒将手里的暖炉重新递给他，又拿来太监手里龙围给他绕上脖子，他正打着结系紧，裴邦抱着暖炉垂眸。
“云儿真的死了吗？”
临芒眼眸一颤，连忙转头朝身后挥手，举着仪仗的太监和护卫很快朝后退去。
直到确定无人能听到，临芒才重新开口：“回陛下，老奴派人细细验过，骨骼毛发都确定是。”
裴邦顶着额间的横纹红了眼眶，他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
“安氏纵火，按律当株连九族。可督府却不能后继无人。”
“陛下的意思是？”
“明日裴占山袭爵，安氏喜悦过度，不幸暴毙身亡。”
临芒沉着脸，拱手作揖：“老奴明白。”
夜晚的寝殿十分寂静，龙榻上的裴邦却在时不时抽动。临芒守夜掀开帘子，见他脸颊涨红人还怎么都喊不醒，连忙宣来太医。
梦中披头散发的女子死死掐住裴邦的喉咙，那张脸完美如画，可眼神里对他却是极度痛恨。
“要不是你强要我，我的云儿怎么会死！我又怎么会生下他！”
裴邦被掐得几乎窒息，他眼角划过眼泪：“可我爱你。韶乐，我真的爱你。”
“你呢？爱过我吗？”
女子松开双手，眼中不再那么痛恨，她转过身一言不发。
梦醒，床榻上满头白发的男人望着紫檀木的房梁，太阳穴早已被眼泪浸湿。
世人皆以为他爱先皇后，可只有见过先皇后的人才知道，那书房画像上的根本不是先皇后。
而是一个他毕生所爱，却不能宣之于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