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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前一日,凤梧宫张灯结彩,繁华瑰丽,回廊的两旁挂满了喜绸、红色地毯从花园一直延伸到室内,殿前的龙凤香炉里燃烧着香木,烟雾缭绕......一场订婚宴比帝后大婚场面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可惜,再华丽的装饰依然掩盖不住内中的萧索。

凤九卿将凤梧宫的婢女全部遣出去,只留下了她和谢行止,今日只属于她和谢行止。

相守不成,那便好好告别吧。

她凤冠霞帔,大红喜裙拖地,从青石路上,一步步踩着红毯走向凤梧宫,寝宫大敞,谢行止身穿喜服,端坐在椅子上,罕见的摘掉了脖子上的佛珠,眉眼温和,似画中仙,石中玉,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只是看向凤九卿的目光无恨、无情,只有冷漠,连慈悲都不在。

这场婚礼,无见证者,无礼官,无拜天地,只有简简单单的一杯合卺酒,饮下此酒,我们便是同生共死的夫妻了,此话,她于今日演练过无数遍。

可当对上谢行止的眸子时,只留下了一声叹息,后者同看戏般的看着凤九卿,一丝耐心都不留,冷笑了一声,“婚宴已成,贫僧何时能归国?”他只是凤九卿无聊时的陪乐,是微不足道卑微到尘埃的人,哪怕是订婚宴,也寂寥清冷,只有他们二人,想必是怕传出风声去,损害她的清誉吧。

这场戏,他演够了,可心中的痛,又该如何平复,他想沉默,想以一个无悲无喜的面孔,对待凤九卿,可她身上的凤冠霞帔,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克制不住的发了怨气。

曾几何时,这是他梦中都盼望着的场景。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入佛门时,听其讲经说法,不知其意,成佛子后,知其意却不知其感,只有身临其境,才知晓这痛彻心扉,是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痛,是闭眼难过,梦中悲怆,睁眼血泣。

凤九卿心中苦笑了一声,又不免觉着矫情,自嘲的弯了弯唇角,今日种种由她一手造成,她还在期盼什么?期盼一个被她伤透的人强挤出三分笑颜吗?

“你......聪慧大师放心,明日,你便可安然无恙返回南图。”

“只是今晚......”凤九卿抬眸,看着谢行止那一脸憎恶、愤怒的表情,决定不逗他了。

她摘下凤冠,任由三千青丝垂落腰间,心底纵有万般不舍,但无一分显现在脸上,语气出奇的平静,“你说过,要亲自为我雕琢一根玉钗,可完成了?”凤九卿摊开手掌放在谢行止身前,仿佛一个在向大人讨要糖吃的孩子般,眉眼跳跃,心底藏着一丝小窃喜。

从南图去往明宣的半路上,她亲眼见着谢行止房中的灯总是很晚才熄,维持了十多日,想来正是雕琢那枚芙蓉玉钗。

玉钗?谢行止的眸子里浮上一抹冷冽,玉钗是定情信物,可他与凤九卿,还有情吗?

他双手合十,面如佛陀般庄严肃穆,“在回凤梧的路上,不慎遗失了!”

不慎遗失?如此拙劣的谎言,岂能骗过凤九卿,想来是故意扔了吧,她垂下眉眼,语气轻松,“那便算了,饮下这杯酒吧,就当是你我二人的......诀别。”在她心中是喜酒,亦是诀别,死生从此各西东,不过若说是喜酒,想来谢行止是不肯喝的。

可这酒中加了解药,是给谢行止续命的药,这颗药,她千辛万苦才从毒巫的手中拿到,可谢行止铁了心不肯用,她只好用这样的法子。

正同凤九卿猜想的那般,谢行止很介意喝下杯中酒,不过诀别二字,让他身子微不可察的一颤,本以为早就麻木的心,又忽然间生出了钝痛,是失去的痛,镜花水月一场空 此生皆是浮生梦,世间种种 终必成空,“好!”

凤九卿举起酒杯,如湖水般潮湿的眸中,闪过几不可察眷恋,只是一眼,再多看一眼便好,她朗声开口:“愿君日后,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愿君珍重万千,此后忘了她这个不相关的人吧。

谢行止点了点头,回答的比凤九卿那声“诀别”更像诀别,是决心已定,他端起酒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他曾幻想过与凤九卿的合卺酒,应该是甜的,醉人的,是喜上心头的,可如今尝来,只有辛辣酸苦,堪比佛教生、老、病、死、爱别离和怨憎会的六苦。

他是出家人,本就不擅酒力,在醉意还未上头,在理智还未冲昏头脑的那一刻,谢行止脱掉了那一身碍眼的红色喜服,露出原本的月色僧袍,这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衣裳,也是克制他犯错的戒服。

凤九卿挑了挑眉毛,瞠目结舌到无语,她又不是浪荡之徒,自然不会做出酒后失态的事,谢行止何至这般防备她?

“好好睡一觉吧,明日还要赶路,我今晚,宿在书房。”凤九卿怕待得久了会生出不舍的念头,有些狼狈的退出了寝宫。

谢行止:“......”心里怎么会有些失望?若凤九卿真如一年前那般,对他做出不轨之事,那他会如何?会以死明志,还是讨厌她,憎恨她?再多的理由,都掩盖不了他心中一闪而过的卑鄙龌龊想法,他想要纠缠不休,哪怕是两相厌烦。

失神了片刻,谢行止摘下了脖间的那枚玉佩,眉宇温存,细细的抚摸了许久,最后轻轻的放到了桌上,他咽了咽口水,像是发了狂般,抓起身旁的酒壶,不顾仪态的将酒水全部灌入喉间。

凤九卿坐在冰冷书房里,指尖苍白,用尽了全身力气,写下了诀别二字,泪水晕染笔墨,她不知晓该如何同母亲说,同寄予她厚望,疼她,爱她,将全部心血灌注于她身上的母亲说,她要走了,她不想继承王位,此后,再也不会回到凤梧。

桌案上的纸张、砚台被一把扫在地上,凤九卿伏在桌案上,失声痛哭。

一道清冷洁白的影子,摇摇晃晃的走进书房,谢行止面色驼红,眼中带着朦胧的醉意,跌跌撞撞的走在书案后,伸出手掌,“你哭什么,该,该哭的应该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