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的河海上。
风长歌立于水面,对着小舟上的王麟安抱拳举礼。
“那便祝殿下此行,一路顺遂。”
站于小船前沿的王麟安见此弯腰回礼,俊美的脸上满是遗憾:
“王府给前辈添麻烦了,只是此行有要事在身,不得空闲与前辈对饮几杯。”
“将来回南洲时,过风凌一定来找前辈痛饮。”
看着眼前年轻人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遗憾之色,风长歌笑着摇了摇头。
“山水有相逢,回时再饮正好。”
二人寒暄之际,却见小船末尾处的李沧灵淡淡的开口说道:
“走了。”
看着自家外甥与人这般假惺惺的客气,她这个当姨的实在看不下去了。
从方才在三风涯上见那位血虎军的将军,和到后面与地榜第十的风长歌谈话与招揽。
李沧灵觉着自己好像有些不知道,到底那种状态下的王麟安,才是他的真面目。
十八岁的孩子,心思在她眼里看来比那躲在万书阁的李玉都还多变。
听出小姨语气里的那丝不耐烦, 王麟安对着风长歌略带苦笑的抱拳:
“风前辈,回时再见。”
“好!”
河海之上,小舟无风自行。
王麟安转过身后,风长歌便回散而去。
只是他转过身,却看着自己小姨皱着眉头盯着自己。
见此王麟安连忙走到自家小姨面前,一改方才对风长歌之时那谦逊有礼之态,而是眼神清澈真挚的盯着李沧灵的脸,同时抬起右手,双指并拢,轻轻的揉散了李沧灵那紧皱的眉头。
“姨还是要少皱眉,不然以后眼角容易长皱纹。”
对王麟安按在眉头的右手,李沧灵并未闪躲,见对方的神色,她轻声开口说道:
“累吗?”
两个字听得王麟安顿了一下,接着微笑着摇头说道:
“除了碎骨之后,精神有些疲惫,倒也不算很累。”
拿开王麟安的右手,李沧灵抬起的手中一缕劲力转入王麟安的体内,感受着他双臂的强度。
“既然不累。”
“正好你这双臂还未达到你腿骨的那种程度,不过也算圆满了,只需要再碎一两次便能突破极限。”
“要不现在就开始?”
“可别。”看着自家小姨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王麟安连忙求饶:
“累,累的很。”
“还是休息几日再淬炼双臂吧。”
王麟安虽对能忍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可双腿的碎骨之后,他当时差一点立不稳身子。
这种情况并非是因为双腿腿骨变强后带来的不适。
而是一直经受那种折磨,他的神识达到了极限,就好似自己的灵魂掌控不了身体一般。
所以之后他便明白,就算自己咬着牙不怕痛,仗着体内的气旋能快速恢复,可也不能无限制的去加快壮骨境的淬炼。
不然一个不慎,什么时候神识崩塌了都不知道。
他虽然对自己狠,可是也更加惜命,狠的前提是,不会危及到自身的生命安全。
看着王麟安求饶的样子,李沧灵嘴角这才真正的笑出来,轻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十七八岁的年纪,心思太沉,年少时耗神过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从你见那几万血虎军,到方才在阁楼里与风长歌的谈话,你说说。”
“有几句真话?”
没想到自家小姨也会关心这些问题,王麟安一脸意外的说到:
“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当然都是真话咯。”
见此李沧灵抬起右手,佯装作打:
“找打,不准和我撒谎。”
挡住了小姨那轻飘飘拍在自己额头上的右手,王麟安只能有些无奈的说着:
“和程振山说的话,都是肺腑。”
“这位将军在边关,这些年早听说他十分推崇我那位义兄,同时对我这位躲在王府的世子颇有微词。”
“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同时也觉得不怪他,毕竟王府的事,好多都没告诉他们。”
“军人只执行军令,不可问缘由,这一点有时候也有利有弊。”
“只是因为他一人对我心生不满,便带着全将士对“虎王令”的命令都不遵从,这一点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不能容忍的。”
“所以我只能先打一棒,言语打压下这些将士,让他们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接着再好好与他们说话。”
“这也就是我,若是换了师父在此,这位程将军的脑袋,怕是父亲都拦不住那落地之势。”
“至于后面和他们说的那些话,也都是肺腑之言,对自家人,我不太爱撒谎。”
看着王麟安脸上那无奈的苦涩笑意,李沧灵淡淡的说道:
“既然身体恢复了不少,那你以后便会接受王府。”
“对这群将士这般纵容,不拿出一个上位该有的威严,不是什么好做法。”
对李沧灵这些话,王麟安只是摇头,没有回答。
该杀的时候,他决不手软,就像张无道这位在问龙关上立过功下来的城主一样。
若是按照自己娘亲和父亲说的人人皆一等的说法。
王府其实还亏欠张无道这位曾经为了南洲受伤留下隐患的城主。
毕竟若是真的人人都是同等,那为何自己这位残废世子从小可以耗费无数资源续命。
那么多天材地宝耗费了南洲多少财力,这些财力只需要分出一点,给张无道换一枚“长仙丹。”
这位天波城的城主,都不会叛向妖人,还害死那么多孩童。
所以。
哪怕王麟安能明白这一切,可对张无道,却没有半点心慈手软。
不管你之前有多大功绩,王府错了,你可以提出来,指着王虎和我鼻子骂都行。
可你若敢背叛人族,背叛大封,背叛南洲。
那便是想死都死不成,定要受尽折磨。
王麟安盘坐在小船中间,平静的解释道:
“父亲作为武圣,岁寿悠长,所以接手王府之事对我来说,还早着呢。”
“他们听不听我的没关系,尊不尊重我,也无所谓。”
“尊重王虎就行了。”
接着又转过头看着快要消失在视野里的风陵渡说道:
“至于对风前辈说的那些话,真假参半吧。”
“一个地榜前十,在西州只要有意投向他人,不管是哪一府,都会把他奉为座上宾。”
“只是在王府面前,一个地榜前十,只是锦上添花,算不得雪中送炭。”
“他若答应了,为我卖卖命,那就是让王府出面上报上京,将风陵渡这块地真正名正言顺的划给他又有何难。”
“只是这位表面洒脱,其实已经作茧自缚,自诩逍遥江湖的前辈啊,还是很聪明的。”
“在风陵渡,或者说放弃风陵渡,大封他大可去得。”
“但是若是与齐天王府扯上关系了,他这位地榜前十,说不定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呢。”
“呵....”
啪.....
王麟安刚面带冷笑,下一秒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道拍的趴在了小船中间。
只见李沧灵皱着眉头说道:
“以后在我面前,不准冷笑,不准撒谎,不准绕弯子。”
“同时以后我只管你修炼和安全,别的事,我也不再过问。”
她皱着眉头,心中回忆着曾经王麟安几岁时自己见到他的时候。
“果然还是小时候的麟安更乖一些。”
“嘶.....”捂着脑袋,王麟安一脸委屈的坐了起来。
只是后脑勺还隐隐作痛。
看着李沧灵又皱着眉头,王麟安缩了缩脖子:
“以后都听姨您的,您说了算,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看着王麟安一副我很听话的乖巧模样,李沧灵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
从风陵渡到红烟镇,王麟安一行人走的是水路。
“烟河”是风陵到红烟唯一的水路,也是很有特色的一段流域。
可能是受两岸沼泽湿气的影响,烟河就正如它的名字那般,整条河水流域长年被白色大雾覆盖。
烟河不长不短,大概半天的时间便能跨过,过了烟河便是红烟镇的水船坊了。
“这大雾缭绕的,真是水匪待的好地方。”
举起右手抓向空气四周的白雾,王麟安看着前方不太清晰的水面。
虽说走之前风长歌便说过,走水路过烟河,里面的水匪有好几茬,修为不高,胜在会借助地理优势。
所以除非是像先前过去的护麟军那般,大船大军,这位水匪看了只会敬而远之。
若是寻常游行之人,除非你是化心金刚境之人,不然进了烟河,休想全身而退。
此时王麟安的小舟身后。
一条可容纳八人的宽舟正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宽舟之上,王猛正一脸严肃的站在船头,目光时不时扫向四周。
小萍和杨清蓉两位女子则是坐与宽舟拱檐下,二人倒是各忙各的,小萍抱着朱凤,平时有些调皮的丫头此时正细心的擦拭着怀中长琴。
至于杨清蓉,则是神游天际,虽说目光是放在前方小舟里王麟安的身上。
可心思早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了。
要王麟安来说。
多半是飞到了瑨天府后面的杨氏之地“长风府”去了吧。
这些水匪倒是也没让王麟安失望。
进了烟河不过一个钟头,路还未行到三分之一,他便看见了四周白茫茫的大雾之中,隐隐约约有一道道人影和船影靠近。
见此,小舟之上的李沧灵皱着眉头抬起右手,手掌呈下掌之势。
王麟安见此连忙拉住了自家小姨就要下压的右手:
“姨,让我来,我练练手。”
瞥了他一眼,李沧灵收回右手,继而坐了下来。
王麟安立身于小舟前方,看着四周越来越近的人影,不由大声开口说道:
“诸位,小弟带家人路过此地,还请各位看在我们一家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百姓份儿上,放我们一条生路可好!”
他这边话音刚落下,右侧就传来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哈。”
“没有修为还敢过烟河。”
“普通百姓,老子们杀的抢的就是普通百姓!”
听到这道声音,王麟安面无表情的说呢喃道:
“哦。”
下一秒。
王麟安消失在小舟之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