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符啊,再收两年红薯,你就能入圣咯。”
茅草屋内,燃烧的柴火带起浓烟,从窗口散了出去,整个小屋远处看起来就像是着火一般。
而屋内的两人却是在烟雾弥漫的屋内喝着稀粥,呛人的浓烟似并不能影响二人。
啃着从乡亲手上买的大骨头,红符木讷的点着脑袋,一大碗稀粥一口气便下了肚子。
吱呀.....
小屋的门被推开,一身薄纱白裙的含雨低着头走了进来。
她眼神恭敬中带着点惊恐,径直走到满头白发的老人身旁,弯腰柔声:
“老师,失败了。”
“没事儿。”白发老人拍了拍含雨拱起的双手,待对方放下之后,他轻轻挥手,满屋的浓烟转瞬便彻底散去。
烟雾散去后,老人面前的竹桌上,一个老旧的黑色棋盘放在那里。
他弯腰粘起一枚棋子,在掌心握住,棋子化作流沙从指缝里流出,他转头面带笑意看着神色不安的含雨,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只是没达到目的,但是也算是小胜。”
“既然开门红,就不需要这般紧张。”
听到老人的话,含雨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老师让他们做的事不多,每一件都成了。
唯独十年前二师兄那件事失败了。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二师兄这位地榜第三的圣境,一声不吭的就倒在了自己面前。
她甚至没看清老师是如何出手。
所以听到老师口中说出“没事儿”之后,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含雨,给。”
就在含雨思绪万千之时,她身前递过来一个破旧的瓷碗,里面盛满了青菜熬的稀粥。
她抬头看到红符一脸关心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一暖。
只是这看起来有些老旧的脏碗,她实在有些下不了口。
这些年她每次来这里,宁可饿上几天也好。
含雨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谢了,我还不饿。”
“哦。”
看到含雨拒绝,红符有些失望的将粥倒进了自己的碗里,坐下专心吃饭,不再关心二人。
这个背着恶鬼的汉子,这些年没什么亲人,只有三人与其为伴。
他来的迟,八年前才拜入老师的门下,含雨对其的感情也不是很深,只是觉得,老师似乎特别喜欢不善言辞的红符。
看着含雨拒绝,老人微微皱眉,淡淡的出声说道:
“既然山里待不惯,就去西州吧,西州盛事要来了,你去帮帮为圣。”
听到这话,含雨眼前一亮,想到为圣师兄,她便觉得老师此番的安排太合她心意了。
不由连忙恭敬的说道:
“谨遵老师吩咐。”
“去吧。”老人有些烦似的罢了罢手。
含雨闻言退出屋内,皮不急待的冲天而起,消失于天际。
“终究是个女人。”对于含雨的小心思,老人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倒是一旁的红符有些闷声闷气的说着:
“含雨是个好姑娘,老头你没事儿少吓她。”
啪...
听了红符的话,老人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桌上,气愤的说道:
“也就你个憨货一天喜欢顶嘴,你看你师兄师姐多听话。”
没理会老人的发火,红符一米九几的大个子换了个方向,转了转身子,背了过去。
他小声嘟囔:
“我只听我媳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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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波城一事在王麟安看来,和哪位黑水府的府主是没什么关系的。
只是对方连滚带爬的赶过来时,王麟安还是一脸笑意的拿着寒璃让对方把脑袋伸过来。
这位府主倒是有魄力,为表忠心还这就老老实实的把脑袋放在了刀下,还一脸视死如归:
“殿下你砍吧,我府内发生这么大事,责任都在我,我愿以死谢罪。”
对于聪明人,王麟安不太爱和对方较劲,笑着将黑水府之主“楚疝”扶了起来,言语之间虽有责怪,可明眼人也都明白此事算是过去了。
看到天波城上经过的那轮皓月,王麟安便明白此事幕后之人是谁了。
老师这些年提起过两次这个老对手,只是不愿意让王麟安正面与之交手。
王麟安心中也明白,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在老师眼里还是需要成长。
他只是心痛,心痛赵金刚这位仅是路过就丢了性命的汉子。
心痛虎目营靠着执念送信的赵六。
心疼那以及被张无道送入了妖人之地的孩童们。
他甚至没在天波城里多待片刻,在安排好护麟军帮着百姓安家之后,就一个人出了城,守在城门上。
看着陆陆续续进城的百姓,那些知道孩子找不回来嚎啕大哭的妇女,那些咬着牙齿明明悲伤却要安慰自己妻子的男人。
王麟安坐在城墙上,嘴里有些苦涩的说道:
“寻常人家一日三餐温饱,团团圆圆,平平安安,便是天大的幸事。”
“可这天大的幸事本是人间常态,最后却在这世道成了奢求。”
“前路难,南洲的路更难,人和鬼都算计着这一州之地,王家护了他们,有时候也害了他们。
一旁的黑水府府主楚疝一身黑袍,恭敬的站在他身后,虽不知道这位从未见过的殿下是真心疼百姓还是在他面前做样子,但他还是同对方一样,眼神里流露着心疼,哀声说道:
“是啊,寻常百姓千辛万苦就为了那个家,张无道这个畜生这是又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啊。”
听到楚疝的话,心中早已对其性格和为人了然于心的王麟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轻声说道:
“所以啊,楚府主,不要再当甩手掌柜了,好好护着这些老百姓吧。”
“南洲可不只是我王家一家的。”
王麟安能说这话,楚疝可不敢当真去应了,只是恭恭敬敬的低着头,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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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师娘已经七日未进食了。”
上京丞相府内。
杨卫昉端坐在桌台前,他面前蒋元然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嗯。”自家夫人绝食已经七日,杨卫昉闻言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信封丢在了蒋元然面前。
弯腰捡起地上的信封,蒋元然细细的看着上面的情报。
他越看,脸色越苍白,直到最后合上信封,整个人半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老师,元然愿前往西州。”
摇了摇头,杨卫昉起身淡淡的说道:
“生死有命,既然对方愿意和我们兑子,就要抓住这个机会。”
“元然,樾书死了,你知道吗?”
提到此事,杨卫昉眼里闪过一丝哀伤。
“樾书死了?”蒋元然呆在原地,想起了那个曾经一起和自己在皓月船坊一起饮酒作诗的师弟。
“师弟怎么会死?” 蒋元然语气带着一丝颤抖,有些不敢置信。
来到自己的学生面前,杨卫昉弯腰扶起他,从他手中将信封接过,言语哀伤:
“就在昨夜,被人杀死在皓月河畔,最后推入水中。”
起身的蒋元然一时之间被刚才的两个悲伤的消息打击了立在原地。
他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又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老师。
“老师,真的不让弟子去西州吗?”
没有回应自己弟子话,杨卫昉只是看着桌上那幅画,画上“樾书”两个字,平静的说道:
“皓月河的水冷,元然,陪为师去看看你的师弟。”
“老师!” 听着老师的话,蒋元然有些愤怒。
“听天由命。”
这位大封的丞相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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