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内。
今日的丞相府格外的忙,下人们都严阵以待,整个府邸被清理的整洁无比。
而丞相夫人听到那位要来,一大早便离府去了“问心斋”,府里面也缺了个女人管事。
好在杨相学生蒋元然是个机灵的人,昨夜与师长谈后并未离开,而是住在府内,今日一大早在主持完府里大大小小的事物后,便一直迎在相府门前,眼神直视着府门外主道上的拐角处。
啼嗒..
啼嗒啼嗒啼嗒...
当马蹄声远远传来时,他精神一怔,对着身后相府的下人们说道。
“来了,记得待会儿不要慌乱,按照我给你们讲的去做便可。”
“是...”
他身后大大小小几十位相府下人纷纷应声之后,接着便全部散去。
看着前方马上二人,蒋元然迎了上去,恭敬的对着最前方棕色大马上的素衣男人行礼:
“杨相学徒,蒋元然,见过齐天王。”
接着又其身后的银甲王义安作礼。
看着眼前这个满腹书生气的年轻,王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不错不错,年轻人模样周正,一身正气,胜那些上青的废物们许多。”
听到齐天王的夸奖,蒋元然连忙谦虚说道:
“王爷过奖了。”
接着做请说道:
“相爷已在正厅等待王爷,还请王爷下马同我前往。”
“可。”
.............
相府正厅里,诺大的正厅只有杨卫昉一人高坐在上,身旁还放着一把桌椅。
此时他手中拿着一本《山河录》,神色专注的看着书中内容。
“哈哈哈,卫昉,本王来应约了。”
正厅大门处,还未见人影,杨卫昉便听见王虎的大嗓门传来,他起身摆了摆身上的绒服,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走向门口。
“恭候多时,请落座。”
三人落座屋内,王虎和杨卫昉平坐,王义安则居旁侧。
蒋元然则是在三人进去之后,便默默退下。
正厅里,王虎扫了一眼四周,大声说道:
“卫昉你这一国丞相,我这一路瞧过来,怎么感觉你府邸如此普通。”
“你看,这你这正厅里怎么连个好一点的装饰都没有。”
“要知道当日我去那黄狗儒的府邸之时,别人一个小小总领师可是满堂金光啊。”
听到眼前齐天王提起那位被打死的黄文儒,杨卫昉神色如常,淡淡的说道:
“我一个月就千两月俸,放在这偌大的丞相府里,连日常开支都勉强。”
“若不是府中下人每月银钱都是朝中发放,王爷你今日来可能连个下人都看不见。”
杨卫昉这番话让王虎一愣,然后他哈哈大笑:
“哈哈哈。”
“你这位权倾朝野的杨相,还会为银子发愁,别说我,就是街上随便拉个小孩一问,他估计都不信。”
面对王虎的挖苦,杨卫昉只是淡淡的回了句:
“齐天王那么统御那么大个南洲,不一样为银子发愁吗”
“呃....”
“哈哈,也是,也是。”
“卫昉啊。”
“看来以前都是我误会你这位相爷了啊。”
“你可别往心里去。”
一旁的王义安听到自家义父这番话,饶是他都有些无奈。
他看了眼哪位杨相神色淡然的样子,不由心中多了一丝敬佩。
毕竟别人前几天才在观天台上帮了他们齐天王府一个大忙,这才几天,自家义父转过头就来挖苦对方。
杨卫昉也不想再接王虎的茬,他淡淡的说道:
“王爷,今日卫昉请你来并非叙旧,而是问家国之事,所以还是先进入正题的好。”
有心帮自家儿子出口恶气的王虎听到这话,面色一凝,接着脸上笑容恢复正常, 点头说道:
“没想到你这位杨相也会找我王虎谈家国大事,你问吧,我听着。”
“嗯。”等到王虎回应,杨卫昉神色有些严肃的问到:
“我想问问,王爷那日在观天台上说的妖人之事,可是句句属实,无夸大之言?”
王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杨卫昉会问这个问题,他面色平静的说道:
“当然,本王征战沙场几十年,你觉得本王会谎报军情?”
“不是。” 杨卫昉摇了摇头,接着又问道:
“那请问王爷,妖人如果真的团结在一起进攻南洲问龙关,如今的齐天王府,到底能不能守住。”
“毕竟当年妖人哪怕是一盘散沙,也是在南洲连破十二城,差点打到了卧虎山下。”
听到杨卫昉这话,王虎一怒起身说道:
“当年南洲被破之事,那是因为本王身在上京,而且那些畜生和西佛联手暗中毁我王府布局,不然我四十万血虎军外加八千暗卫,怎么可能让那些畜生如此轻易的就踏入了。”
“你当本王后来为何要征战四方,就是为了给当年那些南洲往死百姓报仇。”
“他娘的,你们上京这些臭虫还真当老子就为了自家儿子,搞出这么大的架势?”
“我王虎还干不出那种事!”
看着齐天王王虎勃然大怒,杨卫昉神色平缓的说道:
“王爷息怒,卫昉非是要故意揭当年南洲之痛,而是真心实意的想问一句,王府到底能不能挡住被一统后的妖人。”
王虎看着杨卫昉神色平缓真认真的神态,不由压住心中怒意,开口说道:
“守不住,守得住,那要打过才知道。”
“不过如今齐天王府以不如当年,血虎军还是当年的血虎军,可齐天王府的顶尖力量早已断层。”
说到这里,他不屑的扫了一眼杨卫昉,嘲笑到:
“你担心什么,南洲要是破了,我齐天王府的人第一个死绝,而且必然重创妖人,到时候你们中州再发兵收复南洲,岂不是随了皇宫里某些人的心愿,一举两得?”
“还是说你怕我王虎觉得打不过妖人,叛了大封,联合妖人来对付你们?”
听到这话,王义安和杨卫昉脸色都是一变。
屋外回来已有片刻,恭候在外的蒋元然更是心中都颤了一下。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位齐天王居然说的如此轻巧。
只见杨卫昉认真的摇头说道:
“王爷可知我为何在观天台上帮王府说话?”
“呵...”王虎冷笑一声:
“不是为了你女儿?”
杨卫昉听后淡淡一笑,他缓缓起身来到正厅中央。
只见他正声清明:“因为我知道,你齐天王要这个世袭罔替,便是存了要与南洲共存亡之心。”
“不然我杨卫昉,岂会为了一个私生女,乱了家国大事。”
“世人都说齐天王府独居南洲,可以说是南洲真正的皇帝,说不定那天就反了也有可能。”
“可我杨卫昉不这般认为。”
“我这些年一直在观察王府,对王爷你,对曾经的齐天王府发生的每件事都深入了解过。”
“所以我觉得,说齐天王府会投敌,还不如说哪位镇北大将军会投身北蛮来得让人信服。”
说完他转过头看着王虎,平静的问到:
“卫昉可有说错?”
听完杨卫昉的话,王虎一脸诧异的看着他,轻笑着说道:
“南洲之地,我齐天王府自然是势必与之共存亡,还不需要你杨卫昉来给我戴高帽子。”
“而且亦如我刚才所说,你何须担心,就算妖人来犯,有王府在,必能拖垮他们,到时候中州再出兵即可。”
“这不也是皇宫那些人心中的想法吗。”
“难道你杨卫昉还有别的见解?”
杨卫昉摇头说道:
“就算如王爷所说,天家是这般想。”
“可我想问一句,如果城破之后,那些百姓又怎么办?”
“等中州再出兵收复南洲,赶走妖人,这期间得死多少黎民百姓?”
“这句话,之后我也会问我大封之主。”
当杨卫昉话音落下,王虎终于开始正视这位在大封权力滔天的相爷。
他淡淡开口说道:
“你问封启没用,他身旁有陈氏,想我齐天王府死的不一定是他,但一定是陈氏。”
“不过你杨卫昉能问出百姓当如何这话,我王虎便认了你是真的想为南洲黎民做点事。”
“所以,你把话说清楚吧,我自会思量。”
王虎的表态,让杨卫昉重新坐下,他开口说道:
“王爷有句话说错了,我为的不仅仅是南洲黎民,而是整个大封。”
“王爷可知我为何要将小女送入王府。”
“想必如今齐天王府也开始整理南洲境内的事了吧?”
“攘外必先安内,我杨卫昉,亦是如此。”
“哦?” 王虎虎目精光一闪,惊讶的问到:
“难道说你杨卫昉想?”
杨卫昉一脸淡然的点头。
此刻,王虎终于明白了这位杨相今日找他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想明白这一点,王虎声音严肃的开口说道:
“杨卫昉,我承认,我之前确实看走眼了。”
杨卫昉摇了摇头,平和的说道:
“不重要。”
“在我眼里,除了这天下民生,别的,都不重要。”
说到这里,后面的话也不用再说了,王虎起身向外。
杨卫昉也并未挽留。
王虎脚步停在门口,淡淡的说道:
“有些事,做了才有信服力,我会在南洲看着。”
说完转身消失在门口。
而杨卫昉并未出声,而是在王虎走后,来到门口,看着正一脸呆滞的蒋元然,笑着问到:
“元然,为何这般模样?”
听到老师的话,蒋元然回过神来,他先是一惊,接着又似明白了什么,将悬起的心放了下来,恭敬的问到:
“老师,元然不懂。”
杨卫昉当然明白自己学生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耐心的开口说道:
“元然,不需要往深处想,那些话就是如表面那般。”
“不管是陈氏,还是陛下,还是齐天王府,都不重要。”
“如果齐天王府消失,对大封有利,那为师也会在后面推波助澜。”
“可是,王府的消失,并不会,只会对某些人有利。”
“所以啊元然,为师再教你一句话,你将来如果想接替我的位置,就要如话中所说一般。”
蒋元然一脸正色,神情恭敬弯腰作礼:
“老师请讲。”
杨卫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缓缓说道:
“我道非求权势长生,七尺之躯只为万民。”
他低头看着自家学生。
“一定要记住啊,元然。”
“是....”
这一刻,蒋元然才明白,自己是何其幸运,拜入老师门下。
............
上京的主干道上。
王虎骑马走在前方,他看着繁华的上京,脸色笑意从丞相府出来后就未曾消失。
其身后的王义安突然开口说道:
“义父,哪位杨相所言,能信几分。”
听到自家义子的话,王虎在马背上笑着说道:
“十分。“
王义安愣了一下,然后不解的问到:
”为何。”
王虎放缓马步,来到王义安旁边问到:
“你可知,哪位杨相在未封相之前,被朝中之人称做什么?”
王义安摇了摇头。
王虎笑着说道:
“诚君子。”
“诚...君子吗?” 王义安听后呢喃着...
诚君子
君子之言,诚如万金。
..........
皇宫内.
皇城西门出口处。
一位小太监身后跟着一位宫女匆匆的向城门走去。
城门口的守军一眼便看见了二人,他拦下二人问到:
“何事出宫,可有信令?”
只见哪位穿着一身红服的小太监从袖子里拿出一道令牌,递给守军。
守军看着手中令牌,他脸色一变,立马对着前方的甲士吼道:
“开城门!!”
当他看着两人急匆匆的出城后,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的想到。
“不知陛下有何事,居然需要一个小小的“平位”太监和一位“敬事”宫女去办。”
...............
而此时的皇宫深处。
封帝封启正一脸疑惑的在书房翻找着什么。
一旁进来的敖玉疑惑的看着自家丈夫,声音轻柔的开口问到:
“陛下在寻何物,何不让下面的人来找。”
封启并未回话,而是在找遍了整个书房后,神色凝重的回头看着自家妻子。
“我的暗令丢了。”
“这道令牌可以号令整个夜龙卫。”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