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退婚的。”宫离夜冷静的双眼中流露出几分深情,平素冷漠的声音也带着柔和。
夏婉瑜依旧低着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可我对殿下并无心思。”
“我知道。”即使听到如此冷漠的回答,宫离夜也丝毫不为所动。“我退婚与你是否心悦我并无关系,我有了心上人就不会再娶别人了。”
夏婉瑜这才抬了头,眼神复杂,低声道:“殿下何必呢?”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必介怀。”宫离夜平静道,“我不会与父皇说是为你退婚的。”
他说到这里,唇角翘了翘,露出一丝笑意:“我现在说如何心悦你,你都不会信的。”
“我只希望,等我退了婚,再对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你能信一些。”
夏婉瑜沉默片刻,说道:“我一直相信殿下的话。”
夏婉瑜扯出一抹薄凉的笑意:“只是相信或不相信又有什么用呢?”
宫离夜心中一动,正想说话,却听夏婉瑜接着说道:“我今日请殿下过来,只是想恳请殿下慎重行事,不要因一己私欲引两国争端。”
“婉瑜不过一介女子,担不起红颜祸水的名声。”
“不会让你担的,有任何事,都由我宫离夜一力承担。”宫离夜说得斩钉截铁。
“话我也说了,殿下若执意,我也无法。”夏婉瑜冷声道。
“是我执意。”宫离夜低声道,何止执意,这是他的执念。他一生都无可选,至少自己的妻子要自己来选。
他见夏婉瑜眉头紧锁,安慰道:“不会起干戈的。”
“嗯?”夏婉瑜挑眉。
“吴越和南唐国力相差不多,吴越不会向南唐发难的。”
“既然如此,就随殿下意吧。”夏婉瑜道。
“天色将晚,回去吧。”
“嗯。”
宫离夜与夏婉瑜并肩出门,离开前夏婉瑜深深看了一眼房内的屏风。
如此,那个人可满意了?
听到外面的关门声,楚惜颜放松了下来,皱眉问道:“你和夏婉瑜约好的?”
萧北景笑而不语。
楚惜颜眸光微闪:“要我看这样一出戏干什么?”
萧北景没有回答,只道:“你猜宫离夜最后能不能解除婚约?”
“能,他若执意不愿娶,吴越帝强迫不了他。”楚惜颜答道。
想起刚刚夏婉瑜的一番话,楚惜颜若有所思:“夏婉瑜直言不喜欢他,他居然还能如此坚定地退婚。”
萧北景面露嘲讽:“夏婉瑜越是对他所做之事不屑一顾,他越会坚持不懈。这婚,退定了。”
楚惜颜眯起墨眸,眼神通透:“你和夏婉瑜设计,诱使宫离夜退婚。”
“怎么算设计?”萧北景漫不经心地说道,“是他自己要退婚的。我只是顺手推了一把,让他下定决心罢了。”
“为什么这么做?”楚惜颜沉声问道,“就像宫离夜说的,吴越和南唐不会轻易打仗的。”
“当然打不起来,先会起战事的必定会是最弱的那一国。”
萧北景望着楚惜颜的眼睛,楚惜颜毫不示弱地回视。四目相对,目光皆锐利深邃,仿佛要望到对方心底一般。
“你在为以后布局。”楚惜颜语气肯定,而后叹息一声,“真正的乱世还未起,你就已经准备收天下于囊中了。”
萧北景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突兀地笑出了声,笑得前俯后仰,越笑越不能自制,好半天才停下来。
楚惜颜皱着眉看他:“你笑什么?”
萧北景止住笑,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愉悦道:“将天下收入囊中不过是一种可能的结果,真正的乐趣是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才能得到的。”
他坐在原地,抬手指向其他三国所在的位置。
“南唐。”
“北梁。”
“西陵。”
最后他指了指身下:“吴越。”
“我原本未出吴越之前,觉得世人实在蠢得可怜。我那个父皇……”他嗤笑了一声,“不提也罢。他那些儿子、朝臣,一个比一个蠢。”
“与他们明争暗斗,实在无聊。等我父皇再不能奈何我的时候,我才得以发现,这世上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人,与他们相争才有意思。”萧北景越说眼睛越亮,“南唐楚惜北,‘天下第一智’公冶源,天机阁传人邹君浩……与这些人去争天下才有趣啊。”
“至于天下,算彩头吧。”最后,萧北景淡淡道。
楚惜颜静静听完他这一番话,评价道:“无聊。”
萧北景不以为杵:“你不是我,怎么体会得到我的乐趣?”
“萧公子以天下为棋局享受棋逢对手的乐趣,可曾想过棋子也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萧北景平静道:“有人为天下起纷争,我为取悦自己起纷争。因不同,果同,有何不可?”
“夏婉瑜与邹君浩论策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对,她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清悦以为呢?”
楚惜颜点点头:“很对,天下归一是大势。但恕我对公子所言不能苟同,清悦一介凡人,无雄图霸业之心。你们看天下是城池、是疆域,我看天下是百姓、是民生。你们的果是我的因,而我的果是太平盛世。”
“我记得清悦曾经说过的,师门之志,对吧?”
“是。”
萧北景上半身微俯,贴近楚惜颜:“既然清悦的师门也志在天下,那么来帮我也可以吧?”
楚惜颜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萧北景。
萧北景含笑直起了身,坦然而坐,任她打量:“本宫……让清悦满意吗?”
楚惜颜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徐不疾地答道:“满意。在我见过的人中,殿下的风采才智,或许只有楚惜北能与之相比。”
“但是,不行。我不能帮你。”楚惜颜说得很慢,很坚定。
“为什么?”萧北景的笑意消逝在唇边,声音阴冷,“难道清悦更看好楚惜北吗?”他想起她曾经在“夏会”之上说过楚惜北长得好,又几次称赞过楚惜北,心中不悦顿生,还夹杂着几分他不愿承认的嫉恨。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如楚惜北,但若是清悦觉得他不如楚惜北,他又能如何?
萧北景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双手,洁白如玉,丝毫看不出这双手曾沾染过什么样的血腥污秽。
如果清悦觉得楚惜北更好,当然只有让楚惜北变得不好了。萧北景无声地勾唇,露出了一个极深的笑容。
楚惜颜丝毫不知萧北景的想法,反问道:“若是天下一统,你能保证会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吗?”
“现在的北梁就让你感到无趣,等天下尽归于手,殿下看这天下,难道不会觉得无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