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即天下……”还真是已经预料到的答案。
楚惜颜用手撑着桌子，无所谓地笑道：“你们大概会觉得这很可笑。”
“为苍生，为黎民……这这种话听起来好像都是忽悠人的。”
“但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楚惜颜说的很认真，她直视着北霄的眼睛，仿佛这样才能让北霄感觉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多认真。
天机入世，天下将合。
逐鹿天下者为宏图野心，辅佐明主者为青史留名。
也许这之间也有很多心系百姓之人，但是他们更多的还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
乱世出豪杰，时势造英雄。比起太平盛世，他们更期待即将到来的乱世，太平盛世要缔于他们之手，他们才会满意。
“天下将合是大势，谁也改变不了，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楚惜颜的神情有些黯然，战争永远都是残酷的。
手持权柄者高高在上，战争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城池的得失，甚至仅仅关乎着他们颜面。
无论前线如何血流成河，也影响不到豪门贵族的夜夜笙歌。但是对于经历着战争的百姓，战争却无异于噩梦。
那意味着他们就要背井离乡的逃难，意味着他们终日活在惶恐不安中，意味着他们将是流寇眼中毫无反抗的肥羊。
“我能做一些事情，或许很少，但是能让乱世早一天结束也好。”也希望结束乱世的是一位心系黎民的明主。这就要容易很多，凡深谙帝王之道的人，都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能够在群雄逐鹿中获胜的人应该不会让她失望。
“我知道。”北霄说道。他知道，她是真心这么想的。
灯火摇曳，北霄的面容在灯光的渲染下有一丝清浅的柔和。
楚惜颜神思有些恍惚，随即扯起唇角，自嘲道：“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北霄肯定道：“很可笑。”但是也很让人欣赏。
他也许永远不能对楚惜颜的想法感同身受，但是她的确值得他钦佩。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没必要。
她不需要人肯定，也不需要人安慰。她既然选了要走的路，就会坚持走下去。若有荆棘，便披荆斩棘，若有墙阻，便破墙而过。
“总要有些坚持才有意思。”楚惜颜道。
房间里一片寂静，北霄看着她，目光专注，神色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格外的柔和。楚惜颜避开了他的目光，望着摇曳的灯火，思绪飘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伸手拨了拨灯芯，灯光实在太暗了些，暗得她有些心乱。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客官，您的饭菜好了。”
楚惜颜微微松了口气，迅速站起身过去开了门。
小二将饭菜提了进来，一一摆好：“客官请慢用。”
小二识趣地留了两副碗筷，分别置于楚惜颜和北霄两人面前。
驿站的饭菜比之南唐皇宫的御膳自然差之甚远，就算比起方府的膳食也要不如。楚惜颜也不在意，与在南唐宫中吃着珍馐美味无异。
北霄拾起筷子浅尝了一口，随即皱了皱眉头，又放下了筷子。每次都是这样，看她吃的欢快，便起了品尝的心思，却又觉得这些东西实在难以入口。
楚惜颜注意到他的动作，微微一笑：“吃不惯？”
北霄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说道：“我建议你也少吃一些。”
“为什么？”楚惜颜看了看盘中的饭菜，这饭菜有问题？
“因为……”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北霄看着她微笑道：“因为你的银丝汤要到了。”
“主上，清悦姑娘。”是燕轩的声音。
这次是北霄过去开了门。
燕轩提着食盒走了进来食盒的盖子刚一掀开，香气扑鼻，令人垂涎。里面不仅有楚惜颜要的银丝汤，还有几样其他的菜，不算名贵，却道道精心烹制。
楚惜颜惊叹道：“这是燕轩你做的？”
燕轩恭声道：“银丝汤许久未做，不知道是否和姑娘的口味。”
楚惜颜眨眼一笑：“闻着味道我就知道是合的。”
燕轩笑道：“姑娘喜欢就好。”
说罢就告退了。
楚惜颜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汤，味道鲜美，唇齿留香，一点都不输给宫中御膳。
她幽怨地看着北霄：“你怎么不早说？”
北霄心情甚好：“你没给我说的机会。”
在北霄进驿站之前，她就已经点好了菜。楚惜颜嘟囔道：“你就是故意的……”
北霄含笑不语。
楚惜颜语气充满艳羡之意：“你居然有燕轩这么好的侍卫，办事可靠，武功高强不说，还会做这么好吃的饭菜！”
“你应该当着他的面夸的，下次就能喝到更美味的银丝汤了”
北霄也尝了一口银丝汤，道：“还是差了些。”
“已经很好了。”楚惜颜颇为心疼地看着北霄又喝了一口汤，“不喜欢你不要喝啊。”
“燕轩是我的侍卫，我为什么不能喝？”北霄语气悠闲。
“你不是不喜欢吗……”楚惜颜趁着喝汤的间隙回道。
“我是说差了一些。”北霄看着她脸上显而易见的喜悦，突然道：“有机会我做给你。”
楚惜颜狐疑地看着他：“你会做菜？”
“银丝汤的做法还是我说给燕轩的。”
楚惜颜闻言眼睛一亮，明眸生辉：“那可说好了，若有机会，你一定要做给我吃。”
北霄点头：“当然。”
“我记得……”楚惜颜看着北霄的面容突然道，“你好像说过若是见到我的真容就会卸下易容。”
北霄吃完最后一口菜，放下筷子，说道：“我记得我说的是‘到时再说’。”
他倒记得清楚，楚惜颜不满地撇撇嘴。
北霄摇头失笑，问道：“你想看？”
“好奇而已。”楚惜颜打量着他的面容，试图在轮廓找到一些易容的蛛丝马迹，“而且我也已经卸了易容，你难道不应该也卸了易容才显得公平。”
心底那一丝欣喜被淹没，北霄笑意渐失，淡淡道：“你的易容可以不是应我要求卸掉的，何谈公平不公平？既然只是好奇，那么再等上一等也无妨。”
楚惜颜站起来，欺身过去：“反正都要看的，现在让我看一看又何妨？”
她倚在桌边，笑靥如花：“北霄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只能以傅延年的面目见人？”
北霄不为所动：“路途尚远，清悦想看有的是机会。”
楚惜颜叹息了一声，可惜是合丝严缝的人皮面具，不然这么近的距离抬手就可以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