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上演和金固大战三百回合的戏码,只要将他的水平置于吉尔伽美什的级别,再加以情报佐证的话,所谓的战斗,就变得索然无味。
不过是另一个版本的王之财宝,与天地乖离开辟之星罢了。
自己与这种敌人交战的还少吗?
“真是,不知不觉,就将不少强敌都甩在后面了啊。”感慨的低语着,朔月从死寂的虚数世界里走出,湿润的海风拂过他的脸颊,令他舒适的眯起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如同莫奈画笔下浓郁而壮美的油画,夕阳的余晖洒在波斯湾上,海面泛起点点金光,犹如无数碎金在水面上舞动。天空被染成了橙红色,一如午后酒吧的壁炉里跳动的火焰。海水澄澈透明,将晚霞和渐暗的天际完美倒映。
追逐着海鸥振翅远去的身影,直到成为视线中微不足道的一点,青年收回目光,沿着沙滩,悠闲的漫步着。
直至黄昏的火焰烧尽,黑夜随着星空一同降临,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抬起手来,从汇聚的流光中呼唤出某物的形体。
在吞食龙心时就已经获得,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再用的三角钢琴。
在龙血浇灌下,这架神秘度不输神代的礼装光是出现,就引起了魔力的共振,在神代空气中随处可见的大源魔力,在敲响第一个琴键时便欢呼声着聚拢而来,簇拥在落座的青年身旁。
听他奏响了,即兴的月光奏鸣曲。
当琴键敲响的时候,有流水一般潺潺的旋律从其中流淌而出。
未曾激发其中的魔性,也没有动用任何精妙的技巧,朔月眼眸低垂,专注沉浸在旋律之中。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飞向了三角的钢琴,为它点起了温暖的灯,自天边好奇的群星里,隐约的琴声如飞鸟般展开双翅,掠过了天穹,就好像融入了那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水天一色中去了。
如此温柔,如此安宁。
而调律的魔术,已经沿着灵脉扩散开来,直抵千里之外,追寻着在特异点,在波斯湾深处,在虚数界域里沉睡着的某个存在。
真正的魔兽女神,原初之母——提亚马特。
几乎等同于盘古和女娲的,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的创世神之一,于第七特异点被唤醒的beast2,意欲前往乌鲁克毁灭美索不达米亚的创世女神。
所谓的三女神同盟不堪一击,在拥有千里眼的贤王,以及现在的朔月眼中,所谓的绝对魔兽战线,建立起来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将这位回归的神明重新击落。
为此,哪怕牺牲掉所有也在所不惜。
琴声流畅,音符跃动着,落入虚数之海中,掀起扩散的涟漪。青年微眯着眼,瞳眸幽深,以第三魔法使的强横精神力,搜寻着小红龙德拉科口中‘一天到晚在嗨歌的臭女人’。
终于,在到达极限距离之前,复合大魔术·调律勾勒出了沉睡在虚数海洋里的形体,哪怕如雕塑般毫无波澜,但沿着介质逐层削弱,最终破开虚数,抵达现世的女神之魔力,仍让朔月手指轻颤,琴声也哀鸣着崩落缝隙。
那正是七大人类恶之一,拥有「回归」之理的兽。
并非是幼体一类可笑的存在,自一开始便是完成体的创世女神(beast),只要从沉睡中苏醒,便能轻易将文明颠覆的超级大灾害。
哪怕穷尽美索不达米亚的英雄,以乌鲁克的文明为藩祭,令观星台的救世主奋不顾身,也要付出数不尽的牺牲,历经无数的绝望,方能打倒的神话。
而朔月,露出了微笑。
“找到你了……”
屈指叩击,琴键发出了饱满的音色,在第三魔法使的驱使下,虚数界域在刹那汇聚成一束,如桥梁般连接了虚数海中沉睡的神明,与在海岸演奏的人类。
复合大魔术·调律。
一瞬间,精纯的魔力脉冲沿着虚数场振荡,化作小锤落下,敲响女神沉睡的心灵。
朔月闭上眼睛,轻声道:“原初之母,提亚马特……”
“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涛声依旧,述说着两河流域千年的风霜。
而琴声渐止,一首月光曲走向尽头,只有尾音袅袅,散落在倒映着星月的海潮之中。
不知过去多久,朔月歪着头,眼神逐渐疑惑。
……没醒?
是波斯湾的海水按摩太舒服,还是我的唤醒方式不够得劲?
要不接下来用炸的?
正当朔月孝心逐渐变质,准备给提妈来一下狠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异样。
那是,任何魔术师都不可能忽略的气息。
赞颂吧,敬畏吧,恐惧吧。
然后双膝下跪,献上对王的忠诚吧。
那正是神秘一道的至上者,与时代决裂的君主,役使天使与恶魔的大智慧者。
其名为——
“魔术王,吗……”忌惮的低语着,在内心炸裂的预感成真之前,朔月收起了三角钢琴,没有使用自己引以为傲的魔术,而是呼唤出了爱车石中剑,一剑将其劈裂,借助【十二试炼】与【疵兽的咆吼】的瞬间转换而成的强大推进力刹那冲出,眨眼远遁。
哪怕是第三魔法使,也不过是现代的称呼。
而在那个存在的手中,所谓的魔法,不也是如海边砂砾般可笑的事物吗?
越是在魔术领域浸淫之人,便越是能从中感受到绝望,盖因自己的极限就在前方,而那位魔术的王者,从一开始就高居其上。
唯独这个即将出现的存在,朔月没有任何胜利的把握。
祂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术理的绝对诠释,任何的魔术与魔法,都无法超越祂的威光。
就在朔月撤离后不久,位于波斯湾上空的黑夜忽然被‘打开’了。
就像是幕布那样,被幕后者顺手揭起,在比漆黑还要深邃的世界里,祂系着红缨的白袍垂落,用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王座的扶手。
哒,哒,哒。
疾驰的流光点亮了祂手上的戒指,就像是握住了十枚星辰般把玩着,等待着流光坠地,露出白袍飘飞,绿发垂腰的少年身形。
“魔术王,我察觉到了母亲的异动……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想要唤醒beast2,但似乎失败了。”
“唤醒母亲?”金固眨了眨眼,竟显得有些呆滞,就连坐镇时间神殿的魔术王,也像是觉得好笑般,指尖微顿。
“该说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明明是人类的气息,却企图唤醒毁灭美索不达米亚的灾厄之兽——关于这件事,金固,你有什么看法吗?”
不知道,不清楚,告辞。
哪怕是神之兵器,也忍不住嘴角抽搐,难以置信。
刚从魔兽神殿救人并脱身,紧接着就跑来波斯湾在母亲沉睡的地方反复横跳——那个青年,怎么能够这么勇的?
更重要的是,明明为了拯救人类向他发起攻击,可为何又转头想要释放母亲,毁灭美索不达米亚?‘
荒谬之下,金固下意识询问:“魔术王,你的眼睛不是能够看穿过去未来吗?为什么没有捕捉到那个人的气息?”
“这里并不值得我时刻关注。”魔术王漠然道,“如果没有察觉到其他兽(beast)的气息,我此刻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藏在幕后的存在语气微顿,金固敏锐的察觉到了祂浮现的一缕讶异:“怎么了吗?”
“……有趣。”回应金固的,是魔术王饶有兴趣的低语。
本来,是不在意的。
但是因为其他兽的气息,还是那个青年本身过于优秀了呢?
“千里眼,竟然自行发动了……”
在遥远时空的神殿中,白袍红缨,脸上描绘着黑色纹路的王者翘起嘴角,露出不知是讥讽还是赞赏的笑容。
“只可惜,越是优秀,就越是无法从这双眼睛里逃脱。”
看穿过去未来的猩红眼瞳亮起,追溯着惊鸿一瞥的情报,将记录在星球内海的所有信息纳入视野之中。
然后,被幽蓝的灵火灼痛了眼眸。
“嚯,行走在幽谷的天使火焰……所以,是冠位的暗杀者吗?”
自然是,不可能。
能够令千里眼自行激活的,只可能是行走在现世的英雄。
早已埋葬在过去的亡魂,有什么资格出现在他的眼中!
而更令魔术王感兴趣的是,为什么在窥探那个人类的时候,冠位的暗杀者会出面替其遮挡?
万象的光华收敛,冠位英灵亲自设下的护佑,魔术王并不打算费劲去破除,为了创造新世界,他的第三宝具需要海量的测算,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不该浪费在个人的身上。
更何况,并非没有收获。
“白骨的面具,奇迹的化身,幽暗的冥界……”如同神明的预言般,魔术王这般告诫神之兵器。
“那便是我所看到的碎片,借助这些,找到他,抓住他。”
“白骨面具,还有冥界……”若有所思的低语中,金固露出了渗人的微笑,“原来如此,看来第一步可以省略了。”
魔术王并没有理会金固,在顺手的帮忙后,祂已经结束了沟通。只剩下绿发的少年仰头,望向清冷的月光,然后腾空而起,向着魔兽女神的神殿飞去。
“看来,有必要召开第二次的女神会议了呢。”
“冥界的女神,埃勒什基伽勒……没想到,最阴沉的女神,竟是最先背叛同盟的人。”
魔术王已经离去,金固亦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宛如无尽的大海波涛起伏,在最深的深处,没有人看到,一双紫红色的眼瞳睁开了,片刻的懵懂后,情绪的光彩自眼底升起。
先是疑惑,再是惊讶,到最后,定格在了浓浓的好奇中。
孩子的味道,兽的味道,以及,幸福的味道……
这些矛盾的情感,究竟是怎么融合到一起去的?
将这份疑惑铭刻在心底,孩子的呼唤声已经消散,始源的母亲闭上眼睛,重新陷入了沉眠。
————
加速,加速,加速。
即使石中剑悲鸣着瓦解,也在【十二试炼】下恢复如初,而驾驭着它的主人面无表情,将全部能量转移至车尾,喷发出磅礴的烈光,在大地上划过火焰的长路。
直到石中剑的第三条命也走向尽头,不堪重负,危机感才一点点散去,朔月飞驰在平原之中,许久之后,嘴角挑起。
不受控制的,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魔术王……这就是最初的beast,盖提亚!”
心脏仍在拼命的跳动着,将迟来的恐惧送入血液中,奔腾着流向四肢百骸,最终化作热汗蒸腾。青年并没有因为这种感觉而羞耻,恰恰相反,他将车把手拧到最大,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放声大笑。
拥有「回归」之理的兽,提亚马特。
持有「怜悯」之理的兽,盖提亚。
短短一日,竟能遇到两位令他也为之战栗的敌人,明明一路走来到现在,超越魔术师,超越从者,甚至连历史中的英雄也高歌着甩在身后,可当他仰头望天时,却仍有山峦冰冷俯瞰。
可不知为何,当察觉到这一个事实的瞬间,内心浮现的竟然不是抗拒……而是难以言喻的喜悦。
就连远方吹来的海风都好像芬芳起来。
有新的挑战向他发出了呼唤。
青年放声大笑了起来。
何其有幸!
转动把手,石中剑划过流畅的弧度,停靠在山坡之上,再往前走便是浓郁的密林,而身后,波斯湾的轮廓隐约可见。
“这个位置,倒是刚好。”朔月召回石中剑,寻找着灵脉的流向,然后,半跪在地。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要致富,先种树……”心情愉快的哼着小曲,魔术的光芒融入大地,只见消失不见。
“等到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再给美索不达米亚一点小小的震撼吧。”
海风吹过森林与海滩的分野,当月亮攀升至中天时,月光下,已经失去了青年的踪影。
在第一个太阳落下后,从冥界溜走的青年,就像是参与了农村赶集的大妈般,拎着大包小包的回到了女神的神殿。
“哟吼,我回来了艾蕾,有没有想我呀~~”
回应他的,是漫天升起的赤红雷枪。
“不在,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