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起一脚被躲开了,魔术师以出乎预料的敏捷完美规避了攻击。
这也难怪,该死的梦魇在明哲保身的方面从来没输过,哪怕父王的政权毁于一旦,不列颠陷入战火,他也早就缩入塔中,滋滋有味地,像是看戏一样欣赏着人类的惨状吧。
“啊哈哈哈哈!真是的,莫德雷德卿真是始终不见有所长进啊,你究竟想给阿尔托莉雅添多少麻烦啊?”
油嘴滑舌的腔调,是因为太熟悉了吗,我甚至连一丝重逢的欣喜都没感受到,拳头倒是先硬了起来。
“哈,真敢说啊你这混蛋!给父王添麻烦?那又怎么了!我可是叛逆骑士,叛逆骑士莫德雷德,应该说不给父王添麻烦才奇怪吧!”
“……你确定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梅林忽然停住了动作,他脸上玩味的笑容让莫德雷德绷紧了神经,看见这位恶趣味的梦魇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支笔,按了一下按钮,里面传来莫德雷德的声音:
“把我最喜欢的那个父王,还回来啊!”
那是阿尔托莉雅被朔月用令咒反转(Alter)后,莫德雷德与黑枪呆对决时发出的叫喊,保证真情实感,原汁原味。
莫德雷德僵在原地,梅林又按了一下按钮,里面再次传来声音。
“把我最喜欢的那个父王,还回来啊!”
“咔哒,把我最喜欢的那个父王,还回来啊!”
看着脸色因为愤怒和羞耻而涨红的小莫,梅林把那支录音笔转了转,开心的说:“千年难遇的意外收获啊,看来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没等莫德雷德发飙,梅林就接着说:“你放心,我会把它妥善保存起来,等到关键时刻当成礼物送给阿尔托莉雅的。”
“梅!林!”
莫德雷德恼羞成怒,下意识拔剑要将眼前的狗东西斩于马下,然而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手感不对,下意识低头看去——
‘当啷’一声,像是碰到了烧红的烙铁一般,莫德雷德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剑丢到地上,吓得连退好几步,瞠目结舌:
“这,这这这……我……该死的!”
“这是个假的石中剑吧!”
远处的梅林笑得前仰后合:“本来就是个简单的戏法而已,恭喜你拔出了选定之剑,哎呀,怎么把它给丢掉了?难道说你不想成为王吗?”
“明明以前哭着喊着,求着我要拔出这把剑呢!”
梦魇恶趣味的挥手,无数梦境的画面出现在他身后,里面记录着莫德雷德试图拔出这把剑的各种姿势,有双手双脚一起上的,有拿石头挖的,有用脚踢的,甚至还有滴血的念咒的用牙齿咬的……各种窘态,不一而足。
“明明才现世十几天吧,为了拔出这把剑,你可真是很努力呢,在梦里都用了这么多的手段啊。”
“……从一开始,这就是你为我设置的梦境?”小莫语气颤抖,莫大的羞耻感包裹了她,几乎将她的思绪淹没。
“嗯哼~”梅林那上翘的尾音,成了压倒莫德雷德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毫不犹豫的拔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石中剑,然后——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
累了,毁灭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莫德雷德本想结束这场荒唐的梦境,并发誓死之前绝对不睡觉,绝不与这个老混蛋面对面,然而在剑刃碰到脖颈之前,她听见了梦境中的另一道声音。
“等一下,莫德雷德。还有你,梅林,不要再欺负她了。”
那是铭刻在莫德雷德灵魂深处的声音,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出现在梦境中的圣洁身影,喃喃开口:
“我这是在做梦吗,父王……”
“是的,这是梅林为我们创造的梦境。”金发雪肤,完全没有反转迹象的阿尔托莉雅颔首,看着莫德雷德手里握着的石中剑,眼瞳中的圣青色闪烁,宛如在午后倒映着森林的妖精之湖。
不知何处传来了古朴的不列颠歌谣,莫德雷德神色恍惚,听见了站在选定之刻面前的,没落之王的问话:
“现在,就让我重复一遍当初的问题吧,既然你拔出了这把剑,那么,你要向这把剑立下什么誓约,托付些什么呢?”
“告诉我,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王?”
————
有人在做梦,将过去的现实一遍又一遍的回放,而有人为了让梦境成为现实,选择将世界都颠覆。
“你在说什么?这就是朔月的理想吗!”
空中庭园,莎士比亚的书斋,这位大文豪自留的清净地从未有过如此喧闹的时刻,天草,齐格,贞德,迦尔纳,狮子劫……
除了陷入昏睡的莫德雷德外,所有与蓝方敌对的人都挤在小房间里,眼眸里不约而同的透露出同一种情绪——
那便是难以置信。
在空中庭园抵达米雷尼亚城塞顶端,黑红双方再度相见的时候,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已经摊牌了的朔月,而属于蓝方势力,唯一没有撤离的莎士比亚,就成了他们的突破口。
问的问题也只会有一个——朔月想要得到圣杯,借助圣杯许下的愿望是什么?
这场过分漫长的战争打到现在,朔月的强大,朔月的情报,朔月的势力和朔月的性格都已经浮出水面,但是动机却讳莫如深,正如那个青年本身的来历般,潜藏在深不见底的幽蓝阴影中。
不清楚朔月究竟想做什么,他们就永远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面对众人的盘问,莎士比亚异乎寻常的配合,甚至有些喜闻乐见的味道:
“看来吾辈已经瞒不住了,那就大胆的说吧,直言不讳的说吧,名为朔月的求道者,他眼中看到的真实究竟为何物!”
“那是第三法与圣杯的结合,是奇迹与奇迹之间的编织,直到化作救世的渔网将人类一网打尽!”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这也是他来找我合作的理由。”天草很不解风情的打断莎士比亚的话语,“我想知道的不是‘是什么’,而是‘怎么做’。”
“朔月究竟要用第三法和圣杯做什么,来达到拯救人类的目的?”
“那当然是如你所愿的那样了,天草四郎时贞!”莎士比亚很激动的叫喊出声,“借助圣杯,将所有人的灵魂升入短暂的永恒,用这样的方式,终止一切苦厄,一切活动,让森罗万象都陷入停滞!”
“最终,这份毁灭的记录,将会成为他拯救另一个世界的,珍贵的实验资料!”
“哈哈哈……是的,正是如此!这个世界就是个大型的箱庭,而那位跨越星海而来的旅者,就是操控实验开展的科学家,是推动吾等走向灭亡的救世主!”
“救世的炽天使之座已经降下,但通往圣堂的道路不属于我们,仁慈而全能的主已经将我们抛弃!”
“那也就是说!一个圣人倒下了,而另一个圣人从他的尸体上踏过,企图触碰更高的王座,谱写旧人类的终焉!”
“啊啊,这真的是——太美妙了!”
痴迷于咏叹调的莎士比亚张开双臂,在他的视野中不断放大的,是天草四郎沙包大的拳头。
砰!
莎士比亚应声倒地,而贞德一言不发的站起来,抿着嘴,逃也似的朝书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