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来不会写自己的。那是名叫散文的东西,现在的我就只有编织他人故事的能力,除此以外我就没有想写的东西了。”
莎士比亚以坚定的语调说道,迦尔纳理解了他的意思,皱起眉头说道:
“也就是说怕麻烦吗。”
“嗯,差不多吧。”
唔——迦尔纳点头表示明白。
“……那就没办法了。你的目标是描写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的故事,不管其结果是破灭还是悲剧,你也不得不写到最后。因此,生存到最后一刻就是你的目的吧。在前线上战斗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了。”
对于这句冰冷的话语,莎士比亚却满心欢喜地笑道:
“没错,就是这样!我很想亲眼目睹这场圣杯大战的结局,我必须这样做!不管是幸福还是不幸,又或者是令人绝望的真相,在身边亲眼目睹大家的故事直到最后,就是在下所肩负的使命!”
作为被圣杯战争召唤而来的从者,这实在是完全不符合身份的台词。他斩钉截铁地说了——要一直旁观到最后。
阿喀琉斯和阿塔兰忒也真的不知道是该感到无奈还是该生气了,反倒是朔月轻笑起来。
他虽然并非以这样的方式活着,但很欣赏能将这种意志贯彻到最后的人。
与此同时,他也暗自好奇着——连这位大作家都无法按捺,不得不亲自下场的故事,又会是什么呢?
总而言之,有着c等级的宝具相助,外加神甫自己的意志坚定,红方从者们也就放弃了劝阻的想法,就连女帝也长叹口气,承认了天草的大胆行为。
“那就没办法了,master,吾必须留在这里操纵这座庭院,所以无法亲赴战场战斗。虽然吾会尽可能加以援护,但你可别太深入敌方哦?”
“这个我明白,毕竟我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天草却完全不打算在这场战争中保留实力。必须全力以赴去战斗,全力以赴去夺取圣杯。为此他愿意赌上性命,即使是完全背离正义的行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那么,虽然说将领到齐了,没有士兵也不太像样呢。就算只有区区的人造人或者魔偶,凑在一起也是相当烦人的吧。”
正如女帝所说,他们并不拥有士兵。但她毕竟是身为亚述女帝的塞米拉米斯,可供消耗的兵卒什么的,她完全可以毫无限制地制造出来。
“吾去适当挑选一些龙牙兵,有三千名的话应该就足够了吧?”
“三千?”生活在古希腊时代的阿喀琉斯咂舌道,“虽然我没少和龙牙兵作战,可不管怎么说这数量也太过分了吧?”
一旁的朔月更是知道,虽然黑方一直在加班加点的生产魔偶,可迄今为止生产出来的数量,也没有超过一千之数。
“一般来说当时是不可能了。但是只要身在这个空中庭院,吾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面对阿喀琉斯的疑问,赛米拉米斯回以自信的笑容。没错,不管这个空中庭院去到哪个国家,也会一直作为她的领域发挥效力。所有的属性都被强化,甚至连涉及魔法领域的魔术也能运用自如。
就算是‘不擅长魔术’的暗杀者女帝,也能在里面媲美最顶级的魔术师。
当然,这是要付出代价的。毕竟这个宝具本身就几乎达到了犯规的级别。赛米拉米斯一旦离开这个庭院就会被无力化,不过,这个庭院却是一座移动要塞,要离开这座庭院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由哪一位先打头阵呢?”
天草神甫的此言一出,塔喵、脚后跟和迦尔纳互相对望了一眼。不打算参加的莎士比亚和朔月则露出了乐子人特有的神情。
率先退出的是迦尔纳,而脚后跟和塔喵却在这地方较上了劲,女帝一脸不能理解地耸了耸肩膀,莎士比亚则说要向打头阵的勇士奉献赞颂的诗篇什么的,给他们火上浇油。
“嗯嗯,我也可以考虑烤些苹果派作为奖励呢~~”
朔月此言一出,彻底引爆了场面,没有人会对厨艺Ex的男人说不,尤其是用金苹果为材料制成的食物——那可是连希腊众神都无缘享受的美味。
“……请你们一定要以和平的方式来商量哦?”天草小声道。
最终,看在神甫的面子上,两人各退让一步,最终决定由阿喀琉斯打头阵,而阿塔兰忒的宝具正好用于先制攻击。
“反正吾本来就打算要释放宝具了。”
“明白,那就这么定了。”
“第一次的两人共同作战,是这么回事吧。要不要来一首爱的诗篇?”
对于莎士比亚的提议,阿喀琉斯满脸喜悦地回答道:“噢,那就拜托了。”
但是阿塔兰忒却冷哼一声“免了。”
于是,莎士比亚把两人的意见统合起来,决定创作一首描写失恋男人的哀伤之诗——结果被朔月虹蓝色的眸子一瞪,卒。
面带苦笑地看着英雄们胡闹的天草,这时却把视线转向了黄昏彼方的米雷尼亚城塞。
心脏开始加速跳动。
啊啊,我知道,我可以感觉到。的确就在那里——在那座城塞中,在那个地方,确实有着自己长年以来梦寐以求之物。
激昂感顿时洋溢于心胸,他不禁拼命抑制住想要露出笑意的脸颊。
“即使是像你这样的男人,在近在眼前的状况下也还是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吗。从这方面说还真是个小孩子啊。”
颤抖和笑意同时停住了。天草向身旁的从者投来了稍显不满的视线。
“没什么,光是能忍耐欢喜雀跃的冲动就很好了。比起这个,御主。你死就等于吾亡,也就意味着所有的计划都会化为乌有,你应该很明白吧?”
“嗯,这当然了。”
面对若无其事地做出回应的御主,女帝深深叹息道:
“明明如此,你却还是要走上战场,吾实在无法理解。现在的你可是使役吾等的御主,本来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踏足战场的存在。明明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赌上性命奔赴战场啊?”
女帝毕竟一直跟在天草身边,对于他的实力是非常清楚的。以人造人和魔偶为对手他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跟从者战斗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就真的难以预料了。
总之只要小心注意就没有问题,但是尽管没有问题……也还是存在着万一的情况。对她来说,让天草上战场是无论如何也想极力避免的事情。但是,不管说多少遍,这个固执的少年也还是不肯放弃这个想法。
“就让吾问你最后一遍吧,汝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天草犹豫了片刻,最后似乎还是下定决心,以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假如我的计划违背了神的意志,我就一定会在这个战场上被消灭。也许是不幸地在跟从者的战斗中死去,也可能是因为一时大意而被魔偶或者人造人杀掉。搞不好甚至会被卷入己方的宝具发动范围而丢掉性命。”
人会死,从者也会死。某个善良的人被卷入某件不合理的事情而迎来惨淡结局,也都是理所当然的日常情景。
如果自己是不正确的存在,就一定会落得那种下场。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会坦率地接受死亡。神并没有饶恕我,那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但是,假如……假如一切进展顺利的话——”
亚述的女帝被御主的气势所震慑,并不是说天草做了什么,他只是抹去了往常的微笑,从正面注视着自己的从者而已。
在天草的眼眸中看不到任何凶狠、狂气、愤怒和憎恶之类的感情,反而是像澄澈无比的湖水般平静。简直就不像是接下来准备上战场的人应有的目光——实在是非常平静。
“那就是说神原谅了我的所作所为,对所有的人怀抱慈悲……渴求得到那个大圣杯的我的愿望是正确的。只要明白这一点,我就不会再迷惘,背叛了绝对不能背叛的东西也算是有回报了啊。”
天草四郎时贞,远东的圣人以坚决的态度宣告道。按照他的说法,他是为了确认自身的目的是否正确而走上战场。
对于从阴谋和毒杀中成长的赛米拉米斯看来,那简直是一种蛮勇的愚蠢行为。
然而——自己的御主恐怕是必须这样做的吧。那是他人无法理解的、非同寻常的强迫观念,为了巩固自己不再迷惘的意志,这是必不可少的仪式。
“嗯,老实说吾实在无法理解。”
“我想也是啦。”
白发少年回以苦笑,正如女帝所说,自己的这种想法其他人是无法理解的。毕竟自己现在光是为了裁定自己是否正确的这个目的,就要走上随时面临死亡的战场。
本来还以为会遭到反对,但是女帝赛米拉米斯却以命令臣下的姿态宣言道:
“但是,你只有这样做才能继续往前迈进,那就没有办法了,吾准许。你就尽情战斗,好好生存下来吧。”
谢谢你——天草做出道谢,与此同时,空中庭院缓缓地停止了移动。米雷尼亚城塞还在前方。空中庭院和城塞之间的两侧都是树林,中央敞开着一片草原。
也就是说,这里是会战的场地。红方从者和身为御主的天草都齐集在空中庭院的船头部分。
“开战了,天草。”
名为朔月的青年一只脚踏在墙垛上,在这之前都极少发言的他,终于露出了一副傲慢的姿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慌乱的米雷尼亚城塞。
然后,他转头看向天草四郎时贞,那双凌厉的眸子染上了湛蓝的虹彩。
“就祝你我都一切顺利吧。”
凝视着能灵魂都能杀死的眸子,天草定定的看了朔月好一会儿,这才露出笑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