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剑代杖休息的莫德雷德面前,亚瑟王出现了。
他静谧的表情始终如一,毫无怜悯,亦无憎恶。看着那张毫无感情的脸,莫德雷德明显地焦躁了起来。
在已经失去了任何人的战场上,莫德雷德张开双臂,任由激情的驱使大声怒吼:
“怎么样!怎么样,亚瑟王!你的国家就此灭亡!马上就要灭亡了!我终于胜过你了——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毁灭了!”
长着和莫德雷德十分相似的脸庞,简直如同少年一般的王默默地承受着她的话语,面对莫德雷德的激愤呐喊,他依然丝毫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回应对方的话,机械地摆出了举剑的架势。
对莫德雷德来说,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回应吧,随着一声咆哮,叛逆骑士挥剑斩了下去。
亚瑟王也以剑回应,火花从两把圣剑上散落。她们在为了胜利而战斗,但是,结果并不会变。如同莫德雷德所说,无论谁获胜,国家都会迅速灭亡。
“你应该一开始就明白会变成这样!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只要把王位让给我,就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莫德雷德的剑锋的气势没有丝毫缓和,她忘情的怒吼着,包含着愤怒、欢喜和难以言喻的情感。
作为不伦之子而降生的莫德雷德憧憬着自己的父亲,却遭到拒绝,被否定了存在——最终,两者在战场上如此厮杀。
——好恨你,好恨你啊!实在可恨,你这完美的君王!实在是太可恨了,不肯承认我的存在的你!明明只要能够做你的影子就会十分满足,而你却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我!
——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惩罚,亚瑟王。我要将你的、你这个家伙的、你的所有一切破坏殆尽!
“憎恨吗?!憎恨我吗?!憎恨我这个诅咒之子吗?!回答我……回答我,亚瑟王!”
终于,亚瑟王对那声呼喊声做出了回应,以无法窥视出任何感情的声音,王作出了宣告。
“因为你并没有成为王的器量。”
无比冷漠的回答,仅仅只是理解了莫德雷德的行动,毫不留情地把她定性为不具备王者器量的物品。
随着决定性的话语,圣枪伦戈米尼亚德贯穿了莫德雷德的胸膛。
无论多么坚硬的钢铁,在这把枪面前都毫无意义,莫德雷德的头盔开裂,露出了狮子劫所熟悉的少女脸庞。
虽然唇边还在滴血,莫德雷德仍然将手伸向了面前的亚瑟王。
“……父,王。”
对少女濒死的动作视若不见,在意识到自己获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后,亚瑟王无言地转身离开了。
在这之后,亚瑟王在骑士贝德维尔的带领下,将剑扔回湖中。有传说说亚瑟王就此死去,也有传说亚瑟王去了阿瓦隆疗伤。
亚瑟王的传说就此闭幕。
狮子劫瞧也没瞧离开的亚瑟王,而是注视着颓倒的莫德雷德。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可恶,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梦。”
这梦境实在是太过真实,鲜明到了连血腥味都能够嗅到的程度。莫德雷德双目全然失去了神采,就好像没有灵魂的空壳,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
没错,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真正的莫德雷德都已经是一副尸骸,终将腐坏、被虫蚁所吞噬的尸骸。
亚瑟王成为传说,而莫德雷德成为了玷污其传说的骑士。
她的激情、她那痛切的愿望无法残留在任何地方,就这么随风消散。直到最后的最后,就连她自己的亲人都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的眷顾。
“——哎,我召唤出来的还真是个麻烦的Servant。”
狮子劫想到,两人之间的相像性也得有个限度吧。Servant终究只不过是来自他界的英灵。虽然两人之间心灵上的联系是很重要的,如果纠缠太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只要获得圣杯,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会结束。
也就是说,就算狮子劫想要改变什么,也有心无力。
所以,这根本就是场故意惹人不快的梦。对狮子劫来说,没有比“寻求父爱的孩子”这个主题更让他感到不快的了。
狮子劫一边等待着醒来,一边在莫德雷德的尸体旁坐了下来。然后,只是一味漠然地眺望着正在灭亡的国家、正在崩溃的人民。
无论是哪个时代、无论是哪个国家,最后的光景都没有什么区别——
天亮之后,一脸不爽的狮子劫对红Saber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真是的,别让我做那么奇怪的梦啊。”
“……虽然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那是我的错吗?”
听见这句不讲理的抱怨,正在逗猫的小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两人并没有留在托利法斯的地下墓地,而是在锡吉什瓦拉的一家小旅馆过夜。以防万一,还是施加了暗示,住在了别人开的房间里。
据说在某次圣杯战争中为了杀死对手,有人将整栋酒店大楼都炸塌,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毁灭和损失,所以说,谨慎总无大错。
“那么,为什么要我们过来?”
“因为神甫的命令,根据那个教会里见到过的青年所说,有红方的从者出现在了这里。”
秋高气爽,和露天咖啡厅有些格格不入的两人组正在喝午茶。小莫打量着和前世毫无二致的古建筑,一脸不高兴地别开了脸,狮子劫则是默默地读着地方报纸上的地图,了解这里的情报。
“可恶……这种无聊的地方真是让人手脚不舒服,完全和我的时代没有区别嘛!”莫德雷德百无聊赖,只能从路边的野猫身上寻找乐趣,用不输于猫咪的敏捷竞相追逐,还坏心眼的做出恫吓的表情,活脱脱一只大号的猫咪。
“既然这样,不和敌方从者战个痛快我是不会罢休的!”
“高兴点吧,Saber,如果神甫的情报没错,黑方的从者已经抵达了这里,一旦入夜,就会展开争斗和厮杀吧?”
“哦!”莫德雷德兴奋起来,双拳对碰,“真是期待啊,我的第一场从者战,敌人究竟会是谁呢!”
如此兴奋喊叫着的小莫,并没有发现有一行四人穿过街道,其中身穿黑袍的纤细身影抬起头,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吾王?”在伪装过后,面貌看似平平无奇,但气质神态皆异于常人的青年微笑,“看到自己的孩子,作何感想?”
“请更正你的说辞,朔月卿。”阿尔托莉雅收回眼神,将自己的表情藏在黑袍之下,“莫德雷德卿是圆桌骑士,但也仅此而已。”
还真是和迦勒底那位一模一样的说辞啊……朔月内心感叹,而在他俩身边,牵着银发小女孩的六导玲霞笑道:“那就是阿尔托莉雅小姐的孩子吗,模样还真是相似呢。”
“玲霞!”阿尔托莉雅有些不满,她正想说些什么,但忽然就撞在了朔月的背上。
朔月投影出来的复制品:哈迪斯的斗篷,虽然遮掩了她的样貌,但也限制了她的视野。吃痛之下,呆毛捂着鼻子,委屈地看向驻足不走的青年。
“……朔月卿,怎么突然停下了?”
“喏。”朔月朝路边的店铺努了努嘴,循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一个小小的面具摊。
“今天虽然有着收服莫德雷德的任务,但没有入夜之前,我们也还有相当充足的休息时间。”
说到这里,朔月看着藏在黑袍下的呆毛,露出了些许笑意。
“也总不能让你一直遮遮掩掩的,休息都不能够尽兴。”
不给阿尔托莉雅反驳的时间,朔月走上前去,与商家交流片刻后,买下了一个小狮子的面具,将其交给呆毛。
无论是《幻想嘉年华》还是《Fate \/ hollow ataraxia》等系列都不止一次的提到过,阿尔托莉因为以前曾养过小狮子,从此就对狮子很在意,认为它是一种力量的象征。
“那个……”然而,面对朔月过于坦率的行动,阿尔托莉雅反而羞涩起来,“那个,朔月卿是不是搞错了,我可是王哦,怎么会戴这么可爱,不,这么幼稚的面具……对吧?”
只可惜在她面前的并非朔月本体,而是以暗杀者模式登场的朔月。
“这样啊。”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朔月伸手,直接将阿尔托莉雅的斗篷摘了下来。
被压抑了太久的呆毛高高翘起,金发披散间,阿尔托莉雅绝美的容颜上难掩惊讶。
“朔月卿?!”
“王啊,现在还是不说话为好。”朔月一边开口,一边施施然贴近阿尔托莉雅,亲自将小狮子面具扣在她脸上,替她系绳子,“你也不想被莫德雷德听见吧?”
“明明就想让我去收服她的……”阿尔托莉雅闷闷开口,而朔月笑而不语,在戴好面具后,后退一步,打量着阿尔托莉雅现在的样子,满意的点头。
“不错,这样就不用担心暴露了。”
六导玲霞看着明明是以王和骑士相称,却仍在不自觉中表现出亲昵的一男一女,忍不住捂嘴轻笑。
“怎么了吗,妈妈?”小杰克可不懂情情爱爱,她眨巴着纯真的大眼睛,看着两位‘妈妈’之间的互动。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有趣而已。”
被当成活祭品,徘徊在死亡边缘的女人,竟然有朝一日与诸多英雄同行,欣赏着她们与常人无异的互动,更收获了如此可爱的女儿……
活着,还真是美妙啊。
六导玲霞怀揣着感激继续前行,而阿尔托莉雅在短暂的忸怩后,逐渐的享受起逛街的快乐。
在阿瓦隆千篇一律的花海里待了不知多久,终于重回到熙熙攘攘的街道,更何况逛街可是女性的快乐源泉之一,对于阿尔托莉雅而言,这样的体验可是相当的稀少和珍贵。
“朔月卿,我发现面具真的很有用!”
“哦?”
“只要你戴上它,就没人知道你在盯哪儿!”
就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理一样,阿尔托莉雅兴奋的分享着自己的心得。
“是吗?”朔月笑而不语。
此刻她们一行四人正好路过了小吃摊,而戴着小狮子面具的呆毛,忽然间停住了脚步……
吾王啊,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看什么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