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我们再不出兵。百姓就安抚不住了!”
看着王座上垂眸沉思的人,郝穆还是没忍住开口提醒起来。东洲援军来后,他们就没再派过一兵一卒。如今小苍山已经失守,他们若要再无动于衷,百姓早晚会有疑心
“谁在带队?”
“言诚”
“她不在?”
听他这问题,郝穆神色变的有些难看,点了点头
“不止她,庞博也不在”
郝穆的回答让人意外。若说翊阳不在能想的通,这庞博怎么也不在其中
“可有查明去路?”
“出征桐邱时还在的,第一次战后就不见人了。他们也没报失踪或死亡,所以没有查到”
郝鹏远对这回答更加好奇。庞博的身份不低,要出了事,就算她是公主;也绝对不敢将消息瞒下来。既然没出事,那么人又去了哪里?
“后池那边如何?”
一听后池,郝穆的脸色直接变的惨白。当初东洲来的那人本意是刺杀翊阳公主。结果公主没死,却让三殿下丧了命。这种时候,他的死对他们而言不是好事
“暂时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云金攻入小苍山。若他们不守约定去了后池。那……”
郝穆的话没说完,郝鹏远也陷入沉默。事态的发展没有完全在掌控之中。他低估了东洲皇帝对翊阳的信任,也高看了那个人的能力
“小苍山横在其中,我们调不了兵去后池。和言诚谈谈,小苍山必须尽快夺回来”
明月高悬,寒光映在水坛之中。随着风动不止,其中倒影也摇晃不清。半山腰的王宫中,长廊的烛火闪了又闪,还是在疾行的人离开后熄灭
“王上,大事不好了!”
看着侍卫神色慌张气喘吁吁的模样,郝鹏远压下心中不快,轻问看着一句
“怎么了?”
“昨日言将军受您的命令攻打小苍山,本大获全胜,云金败北后就往桐邱退去。谁曾想庞博在半路拦截,导致云金无路可退。今日又突然杀回来,小苍山驻军没来得及设防,被他们越过去了!”
“越过去是什么意思?”
鲜少见他发怒,那侍卫慌乱之下直接跪了下去
“云、云金往后池去了”
“一群废物!东洲守备军呢?”
一听这问题,那侍卫哆嗦了半天不敢开口。这次王上下令攻打小苍山,那言将军以东洲守备军伤亡太大本不欲出兵。可架不住王上身份,便谈了条件只攻不守。所以云金一败退,他就领着人往临津后撤了。哪能想到云金还会折回来……
“一群废物,一群废物!”
笔墨茶水散了一地,那侍卫此刻犹如地上翻滚的茶盖惶惶不安。他虽不如郝穆待在王上身边时间长,可也跟了数十年。然而却是头一次见他发这般火气
重阳节后一天,西梁因一则消息彻底陷入人心惶惶的内乱。任凭王宫发出各种告示依然压不住百姓流传于口的满天谣言
“三殿下死了,听说是运送粮草出后池时被云金所杀”
一开始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流转在下层平民之间。最初大家还将信将疑。可随着后池往临津王宫送讣告,随着那些后池所属商铺挂起白幡,一切就如巨山崩塌,轰天动地
“王上,言将军送了公主手书来,说是要再调援兵,与西梁共退云金”
侍卫小心翼翼的将信双手递上,不管说话还是动作都一丝不苟,不敢有半点多余
“冠冕堂皇,再调援军真为了击退云金吗?”
捻开信纸轻扫了一眼,郝鹏远便将其合了起来。泄气般靠在椅背之上,将事情始末在脑里过了一遍。然而不论怎么想,怎么算结果都是朝着他的反方向在发展。三人成行如今已然行不通,那么,就只能踢出去一个,才能保证最大的利益不受动摇
“去趟荒城,将翊阳在桐邱的消息散出去。另外通知边境严查,没有我的手信,任何人不得进出”
“我觉得现在拿下桐邱意义不大,虽说云金以此做了据点,可人数同当初并没什么变化。想来并没有真派大部队来。若我们和凤阳联手拿下桐邱,那么云金真正的大部队极有可能冲破凤阳防线,届时我们可就成肉馅,被夹在其中了”
“不论成败,战事拖的久了损耗都是极大的,我们如此,云金也如此。此次云金号称出兵二十万。先前大战损耗的人加上如今在西梁境内驻守的,约摸十万左右。而这仗拖了有小半年,不论这是谁的想法,这消耗他们都拖不起的”
听完这话,庞博似懂非懂。云金拖不起,应该会加快进攻速度。这样他们处境难道不是更加危险。万一这西梁王到时候卖了他们,那他们不就死得更快了
“可你看他们着急吗?”
面对庞博的不解,翊阳浅笑一声反问起来。随后又解释道“战场也有自己的节奏,尤其是这种并不纯粹的仗。谁把控着节奏,谁就掌握着先机。引导他们认清自己的处境,后面他们自会跟着你节奏走”
“你的意思是先入为主?”
对于这个解释,庞博算是弄清楚了。云金这次本就不是真想攻打西梁,而西梁同样并非纯粹挨打,其目的可能都在东洲。虽说搞不清楚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但可以让这唯一能搞清楚的目的明了。将他们最想要的东西摆出来,总会有人经不住诱惑伸手,只要一人伸了手,另外的自然坐不住
“胜败乃兵家常事,庞将军可要稳住”
见他恍然大悟的模样,翊阳笑意不退,眉梢微动,留下一句后便策马而去。机会稍纵即逝,她一样拖不起
熟悉又陌生的界碑四周潮湿的青苔比起之前少了许多,显然常有人在此走动。庞博伸手拍了拍这触感生凉的大石头,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似是感慨般发出一声叹息
“这回来的匆忙,下次得带酒才是”
“敌袭,敌袭”
高高的哨塔上,急促的铜锣声铺天盖地。唤醒了沉睡的桐邱。训练有素的士兵面容抖擞、整装待发。
战事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们才点将出发,那边却跑了个没影,以至于一帮子磨刀霍霍的云金将士扑了个空,大队人马出去后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最后只得败兴而归。
“敌袭,敌袭”
又一轮警示敲响,一众士兵已经无动于衷,从清早到现在,这帮人不厌其烦的干同一件事……佯攻!
本着虚则实,实则虚的想法,郭政没有掉以轻心,依然派兵应战,然而不出所料,这群人再次跑的无影无踪
“呵,有意思!拿我玩过的套路来对付我,真是有意思的很”
听着收兵回来的消息,郭政不由得兴致大起,原本寻欢作乐的想法也抛之脑后,反而拿起了一旁的长枪
“你猜他们还会不会攻城?”
日暮将至,哨塔上的人依然精神抖擞,丝毫不因先前的干扰而放松警惕。然而直到夜深,直到天明,城外都没再有任何动静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郭政心底窜起一股被人戏耍的怒气。熬了一夜,对方却没有任何动作,好似昨日的佯攻就是小孩儿过家家,玩了一场般
“今日他们若再攻便不做理会,稍晚些追出去探探,不可真战”
冷冷丢下一句后,郭政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开。熬了一夜加上心情不畅,他要找人发泄发泄
“庞将军,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攻城啊?”
眼看着太阳升起又下落,一旁的守备军终于忍不住开口追问起来。说好了是来攻城的,昨日好歹还佯攻遛遛那帮云金士兵,怎么今日就不动了
庞博闻言抬头看了看落到一半的日头,翊阳说时机找的好,胜算就多一分,可他也不确定那个时机是最好的,索幸就一直拖着,看看对方会不会有什么动作。只没想到这一等还真给他找到一个好机会
“嘘,他们动兵了”
看着一队人马整装而出,庞博立刻让大家噤声。仔细观察起那队人的动向来
“她当真是厉害,人都没见过却能把他的行动算的死死的。把人引到大牛那边去,然后我们就慢慢等,等这最合适的机会”
“哎,一群在山里流窜的逃兵。不晓得发什么神经跑来佯攻。真是笑死人了”
“会不会跟那个什么翊阳公主有关。最近城里不都传这公主来桐邱了吗!”
“我看也是,不管哪里,逃兵的下场可比战败惨多了。这公主既然能掌兵权,定也不是个心软的人”
“那就如实上报。哎……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秋高气爽,夜来的没那么快。营地篝火未起,只有伙房那边升起阵阵炊烟。城外是逃兵的消息已经传开,于是整个大营气氛无比松快,三三两两或笑或闹等着开晚饭。只是这顿晚饭,他们注定是吃不上
哨塔换岗,刚换下来的士兵还没来的及下去就见伙房处透着阵阵火光。
“这伙房做啥呢,那么亮?”
“什么那么、”
交班的人话还没问出口,就听营地内响起及鼓声
“走水了,伙房走水了”
“去他妈的,这帮子伙夫搞什么?想饿死我们吗?”
“敌袭、敌袭”
这边大火未灭,那边哨塔却又响起了警报!
“这几个逃兵当真发疯了不成。先别管他们,救火要紧,别烧到粮草。派人去城内找找将军,军营失火,需得问责”
哨塔的锣声越来越急,然而却没有整装的士兵迎战。火势还未得到控制,营外的厮杀声却已经铺天盖地、震耳欲聋。彼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这次是真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