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秋宁发短信给许若安说了照顾罗大爷的事,许若安很快就回复:我最近心情不好,需要恢复一段时间,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
很显然,许若安不愿意照顾老大爷。
萧屿凡说:“社区的志愿服务不好做,很多人都是抽出业务时间来参加活动,但有些需要帮助的人却是持续固定,很难协调,社区的工作人员有限,难免会有照顾不周的时候。”
他又说:“这个罗大爷一直有个固定的小伙子在照顾,那小伙子最近老家在盖房子,让他回去帮忙,说好三个月就回来,小伙子又托了另一个朋友,结果那朋友也是偶尔有空,上周罗大爷摔倒在地上,又不小心撞到头,就晕过去了,等醒了找到手机求救,过去了大半天,万幸只是皮外伤。”
“罗大爷家条件也不好,只有一个儿子,儿子才离了婚,听几个老乡说外头的工资高一些,就走了,会定期每个月给罗大爷寄养老钱。”
罗大爷的遭遇让翟秋宁不禁想到了过世的秦武,如果那时候自己能细心一点,说不定病发的秦大叔能得到及时的治疗。
她说:“要不我先去顶着吧,反正也就这一个月。”
萧屿凡关切地问:“你不是在找工作吗?”
他从不认为公益活动是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人得先过好自己,再去照亮别人。
“我最近手头上还有几个改造的工作,虽然钱不多,但工作还是要到位的,时不时去看看工人的改造情况,胡明达介绍的厂房宿舍简装,还没动工呢,我想把这些事情完结再去找工作,免得到时候又被人举报做私单。”
有萧屿凡的陪伴,她晚上的生活不再简单而无聊,有他在旁边陪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画起图干劲十足。
九点的时候,他提出告辞,虽然心中不舍,可考虑到对感情的慎重和认真,也不能留他下来过夜。
萧屿凡把罗大爷的地下给她,第二天早上10点钟,她就敲响了罗大爷的房门。
知道罗大爷腿脚不便,约过了5分钟,他才来开门。
看着罗大爷诧异的眼神,翟秋宁赶紧介绍:“我是社区派来照顾你的志愿者,我叫翟秋宁,你叫我小翟就行了。”
罗大爷满脸很深的皱纹,皮肤黝黑,有种病态的削瘦,扶着门把手的手指干枯得像树丫,光是看看就让人疼。
罗大爷请她进屋,然后用沙哑的声音问:“社不是派了人来吗,你怎么又来了?”
她猜测着罗大爷说的人应该是之前照顾他的那个小伙子,于是笑着说:“他回家盖房子去了,这期间由我来照顾你,等他回来,他还上你这儿来。”
罗大爷点点头,头左摇右晃,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她赶紧问:“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要不要我帮忙。”
罗大爷指着放在角落里的一个袋子:“那里面有香焦,才买的,你吃。”
听萧屿凡说,照顾罗大爷的小伙子都走了一个多月了,但罗大爷的房间却打扫得十分的干净,像是刚打扫不久。
她又走到角落放水果的袋子那里,打开一看,里面的香蕉非常地新鲜,还带着清香味儿。
难道他一大早就逛早市去了?
萧屿凡不是说他腿脚不便吗?
心中充满了疑问,但很快就消散了,毕竟关爱老人,人人有责。
翟秋宁说:“我今天来是跟您打个招呼,等会我把电话号码存在你手机你,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我,我就住在这附近,过来很快的。”
罗大爷笑着说:“真是谢谢你了,社区的同志也很好,对我这个老头子很是关照,都好几个人来看我了。”
她拿过罗大爷的老年机,在通讯录里录入她的名字,而且在名字前加一个A,这样一打开通讯录,第一个就是她,找起来方便。
接着她又询问起罗大爷中午吃什么,罗大爷指着厨房说:“现在牙口不好,只能吃稀饭。”
她到厨房去瞄了一眼,锅里是热腾腾的菜叶粥,灶台上还放了一小碟凉拌豆腐。
她仔细看了一下,不像是剩菜,而是新鲜的刚做好的。
罗大爷看上去苍老病弱,腿脚又不好,家里却紧紧有条,她怀疑有个田螺姑娘,一大清早就开始照顾罗大爷。
罗大爷说:“我挺好的,姑娘,谢谢你,我暂时什么都不需要。”
萧屿凡提过,像罗大爷这种情况,让邻居充当志愿者是最好不过的,一墙之隔最好照应。
她今天特地带了社区发的志愿者证,准备去动员一下罗大爷的邻居。
敲门前,她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隔壁住的是年龄稍长的夫妻,因为这类人大多都是在热闹的家属区或是人多的大杂院,体会过邻里的互帮互助,心也更柔软。
她最怕遇到年轻人,她自己是年轻人,深有体会,工作强度大,压力大,早出晚归累成狗,哪还有精力去关心邻居。
敲了几下,门一打开,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头发蓬乱,似乎过得很颓废。
真觉告诉她,没戏。
小伙子睡眼惺忪:“你是哪位,有事吗?”
她暗忖,如果说敲错门了,对方会不会把她臭骂一顿?
思索不过三秒,她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是社区的志愿者,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我是来动员你当志愿者的。”
“当志愿者有钱吗?”
如果她说没想,对方肯定会立即把门关上。
她马上挤出笑容:“我能不能进去聊,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小伙子开门让她进去了。
一进屋,就是一股刺鼻的臭味儿,像是汗臭的袜子还有饭菜的馊味混合在一起。
“你暂时没有找到工作吗?”
小伙子也感觉到屋子的脏乱得没法见人,于是迅速地将地上的衣裤捡起来胡乱的揉成一团,扔进了卫生间里。
又把沙发上的杂物抱起来扔进小阳吧,然后说:“你坐。”
坐下来,她说:“志愿者是公益活动,是没有报酬的,但你能在这个团体里获得别的东西,比如朋友,工作,新的生活。”
小伙子笑起来:“你说的这些东西太虚无了,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工作,钱和一日三餐。”
“我当初跟你一样,在我没加入志愿者之前,跟你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她敞开心扉说:“我当初去参加活动,只是为了他们的免费午餐,结果去了才知道,连午餐都得自费……”
她把自己的经验简单地说了一遍,着重讲了在大家的帮助下找到工作,在工作中有了成就感,现在虽然无业,好歹积累的口碑让她暂时还能赚些小钱。
“我们做志愿者的最终目的是想构建一个和谐的社区,大家相互帮助,才能克服生活给我们设下的障碍。”
瞌睡已经被吵醒了,小伙子索性就跟她聊几句。
小伙子叫颜锦,一个听起来五彩斑斓的名字,人却是颓废灰暗的。
颜锦没念过多少书,一年前才到重庆来打拼,半年前跟着一个师傅学装修刷腻子(粉刷墙壁)。
干了几个工地,工钱结不上,师傅回了老家,把他给丢下了。
现在的装修工地工人都是抱团的,由包工头领着,固定的人手,像他这样年轻的,即使有技术,人家也不相信。刚开始他还到处转悠,想投到某个包工头手下干活,可转了一圈,发现漆工供大于求。
她说:“太巧了,我俩算是同行哦。”
颜锦直白:“我不想当志愿者,你能帮我找个工作吗?”
“这个没问题,但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我帮你忙,你得回报我吧。”
只要有工作,什么都好说,颜锦说:“一言为定。”
翟秋宁把颜锦拉进了找工作的群,她说:“你可以关注里面的信息,谁有招工的信息都会发在里面,虽然现在人还不是很多,我们在尽可能地发动整个民安华福社区的外来务工者。”
虽然没让对方立即加入志愿者,至少让对方对志愿者团体有了好感。
罗大爷的耳朵不是特别好使,每次通电话,他都会嗯呀半天,为了清楚地了解到他的需求,真切地帮上忙,每天她都会去一次对方家里,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下午。
那天下午,翟秋宁过去的时候,罗大爷拿了一张银行卡递给她:“小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跑趟银行,取一万块钱出来。”
对于老人的钱财,她素来比较谨慎,于是问:“罗大爷,你拿钱是有什么用吗?”
“给我侄儿,这是我自己的私房钱。”
言下之意,这是他自己的钱,不想让儿子知道。
她也没多想,去银行帮罗大爷拿了钱,怕他会乱放,她特地拿了一个文件袋装上。
她离开罗大爷家的时候,隔壁的颜锦打开门,向她道谢:“我在群里认识了一个做木工的师傅,他那里有两天漆工的活儿,让我过去干。”
翟秋宁得意地笑着:“我说得没错吧,多出来转转,多交些朋友,总有意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