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秋宁接到郭明玉发来的短信,说见到儿子王国一了。
王国一不是径直去找她的,而是拧着一大袋补品在敬老院门口转悠,最后,他还是没有勇敢去到母亲面前说一句对不起,于是想着把东西放在门卫室,让门卫转交。
谁知刚从门卫室出来,迎面就撞到了郭明玉。
虽然多年不见,但郭明玉还是一眼就认出是儿子。
两人并没有太多的语言,只是眼神一碰,看到的都是温柔。
王国一不好意思地响了声“妈”,然后借口说要上班就匆匆地走了,但最后还是亲切地说:“妈,我有空再来看你。”
虽然这次见面一分钟不到,但郭明玉的心里却是非常的开心。
“妹子,谢谢你,多亏你帮忙。我现在就是死了,也没遗憾了。”
“郭大婶,你千万别说这种死啦死啦的话,好日子才开始呢,我们都要努力地生活下去。”
吃过热呼呼的鹅掌面,去到公司,翟秋宁红光满面,好几个同事都问:“你这高兴都溢出来了,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现在的心里对爱情没有丝毫的向往,反而觉得爱情会成为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想想当初跟前男朋友在一起浪费的时光,因为有他,对婚后生活的向往和计划完全偏离了她该有的生活。
王国一的新房开始贴瓷砖了,她去工地的时候正巧遇到了王国一,他开着摩托着,后座上捆着两块大瓷砖。
她这才知道,瓷砖是他自己买好后趁着空隙一点一点拉过来的。这样便宜。
她原本给王国一联系了一家经常给公司供货的瓷砖商,价格利润也不高,都是包送货的。
王国一不好意思地说:“那天我和一个客户跑腿,买两块瓷砖回去修补,正好那店里有一批有瑕疵的瓷砖,价格很低,只是不包配送,得自己运走。
“想着能节约一笔钱,我就放弃了之前你给我定的那家瓷砖。”
翟秋宁能理解他的节省,于是笑着说:“没关系的,装修重在你喜欢,你喜欢就行了,只是这么来回地拉,挺辛苦的。”
“我早就习惯了,这算不得什么。”
她本想帮着他一起把瓷砖搬上去,一抬,重得让她喘气。
能担起家庭重担的男人,肩头能顶起一座山。
趁着王国一背东西上楼,她去买了两瓶水。
客厅的瓷砖堆成一座小山,都是他用摩托车两三块地拉来的,看到自己的成绩,他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
翟秋宁似乎能读懂这笑容,这省下来的钱,可以为妻子买一条裙子,又或者可以给妻子买好几次老母鸡补身体,让她生下一个健康宝宝。
她向他汇报完工地的进展,便问:“你就是郭明玉阿姨的儿子吧,郭明玉阿姨跟我说,你去看他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骗了你,没告诉你我是她的儿子。”
她暗忖,应该是她对不住他,明知道他是郭阿姨的儿子,才接近他的。
她好奇地问:“你心里明明关心着自己的母亲,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找她,找关心她呢?”
“这说来惭愧,其实早几年,我心里是恨母亲的,她走的时候我才10多岁,我心里是挺恨她的,我奶奶经常告诉我,她是爱上了别的男人,才不会要这个家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把母亲从这个家,从心里完全地刨去了。”
“我结婚的时候,母亲托人给我带了一千块钱来,我也没有收,让那个如数的退了回去。“
“我当时就想,既然你不参与我的成长,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不出现,你就没资格参与我的现在,更没有资格分享我小家庭的喜悦,也不配吃儿媳做的餐饭。”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
“我在广州打工的时候,有一个关系非常要好的工友,他比我大近30岁,看上去很苍老,孤零零一个人在外打工,所以我对他特别的关照。”
“他也把我当成儿子看待,发了工资会买肉回来炖,他告诉我,他并不是个孤寡老人,他有妻子和孩子,只是年轻时一个小小的错误没有来得及解释,造成了一辈子的分离。”
“他30岁的时候,想改善家里的经济情况,被朋友骗到广州,不仅没有赚到钱,钱还全部被朋友骗走了,想到出来的时候拿走了家里所有的家当,他没脸回去,就一直辗转于广州的各个工地,想等着攒到钱了,就回家。”
“他的命不好,刚攒到一万块,就生了一场大病,不仅花光了钱,还欠了工友的钱,病好后,他的身体大不如前,很多工地都不敢要,他就只能打黑工,干别人不干的少。”
“还清工友的钱他总共花了五年,正当他心里燃起希望,以为能赚钱寄回家的时候,他又在工地上摔断了腿,老板跑了,他连治病的钱都没有,耽误了治疗,他的右腿从此走路就一缺一拐。”
“我能在工地上遇到他,他说全是老板好心,让他在那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赚一点勉强能够糊口的工资。”
王国一继续说:“我问过他,为什么不回家,他说没脸回去,家里人等他,一定是在反复的绝望,而且他这个样子回去,不仅帮不了家里人,还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所以,他宁愿在外面自生自灭,宁愿让家里人恨他一辈子,也不希望成为他们的负担,后来他死了,急性脑梗死掉的,在整理他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他很早就写好的遗书。他藏的皱巴巴的钞票加起来一共只有三万多块。他写了家的地址,希望我帮他把钱送回家。”
说到这里,王国一的眼眶红了:“我去了他的老家才知道,家里人一直在等他回家。他一去不返,他老婆坚信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发了财抛弃家人,肯定是在外面出了意外。”
“就是这么自以为是,阴差阳错,都没能感受到彼此的爱。我记忆里的母亲是个很善良的人,看到从鸟窝里掉出来的小鸟,她都会小心翼翼地把小鸟放回到巢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心狠抛弃我们。”
翟秋宁点点头:“你母亲的眼睛特别的亮,这样的人生性善良,所以眼睛里是有光的。”
“我去了母亲的老家,大家都说她为了更好地照顾瘫痪的母亲,到重庆来打工了,我在重庆买房子定居,也是想离她近一点。其实我一早就通过派出所打听到她住的地方,只是当时我也有顾虑,所以迟疑了。”
“我也羞愧过,我帮不上母亲的忙,因为才来重庆的那段时间,我为了找工作焦头烂额,妻子跟着受了很多的苦,家里还有个需要抚养的孩子,我就想着等条件好一点了再去找吧。”
他苦笑着:“结果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翟秋宁鼓励他:“现在也不晚呀,郭阿姨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特别的高兴,我认识她这么久,她还没这么高兴过。其实她没来找你,也是不想拖累你。”
“现在都说婆媳关系不好处,她带着瘫痪的母亲,就怕给你添麻烦,让你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家散了。所以爱一定要说出来,”
王国一说:“上次在谈房间布置的时候,次卧我还是希望做成你最初预设的那样,做成母亲的房间,我外婆现在行动不便,能不能把那个房间做成母亲和外婆都可以用的。”
“我过段时间想把乡下的儿子接过来,儿子大了,要单独一个房间。”他心存孝念,所以觉得把房间给儿子而不给外婆一个独立的房间,这种想法无可奈何,又很羞愧。
这一家人终于能没有隔阂地在一起了,翟秋宁高兴地说:“放心,我一定会把那个房间设计得你母亲住起来舒服。”
翟秋宁回到公司,一进门就看到符辰骏在办公区,同事们的桌子上放着水果和奶茶。
有同事看到她走进来,笑着打招呼:“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今天可是托你的福,这位帅哥送了这么多好吃的过来。”
她有点惊讶,看着符辰骏:“你怎么过来啦,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我过来找老周,顺便来看你的。”
他指着桌上的水果:“喜欢吃什么,你自己拿。”
她往桌子瞟了一眼,他挺大方的,玫瑰香、车厘子、香瓜,都是挺贵的水果,但她并不觉得这只是单纯的大方,或许是为了弥补他坐轮椅带来的歧视。
这时,老板从办公室走出来,玩笑着:“他可不是来找我的,他是来看你,顺便来找我。”
被老板调侃,她羞红了脸,这下完蛋了,她本就不想跟符辰骏谈恋爱,现在的试恋爱也只是不想伤他的自尊,如果到时候她找借口把他给甩了,会不会成为众人眼里不知好歹的人。
而且他这么一来,大家都知道她跟老板有“特殊”关系,以后还怎么跟同事们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