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云丽开始有点不淡定了。从昨天到今天,她的心思并不在柯医生的到来,由此而产生的轰动效应上。这个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所在乎的是大人们——长辈对她和他(招弟)的反应。
自从她那天在酒楼门口,一声呵斥救下了招弟后,她就强烈感觉到:自己这一生与董事长这一家子有着不解之缘。
对李招弟的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有了更多的了解。
一次,她在教招弟如何样使用新华字典的时间,她近距离地观察了他的头顶上那块砍刀疤痕。依她的直觉,这一砍刀着实深,当初肯定流了不少的血。她带着几分同情,几分好奇的心情问:
“招弟,平时远距离看,只知道你头上有刀疤。今天,我这么近看,怎么觉得这一刀砍得很深啊!”说着,她就神差鬼使般地,用她那纤纤玉手触碰了他额头上的疤痕。
招弟头顶上那块疤痕,除了他的生母和养母,还从来没有被哪个女人抚摸过,即便是柯盼秋也没有。这个时候的他,就像被电击一般。开始,他感觉到一阵麻,继而感觉到一股酥。麻酥使人晕头转向,酥麻使人忘乎所以。他顺手拽着她那双纤细的小手,一把带过来。她毫无抵抗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和她都很理智,他(她)们并没有朝应该去的地方而深入,他(她)们都是成年人啦。
招弟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这块砍刀疤的来历。汪云丽是个感性和理性兼备的女孩子,又酷爱文学。她被他那悲惨的遭遇所打动,她透过历史的重雾,仿佛看到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孩,为寻亲手持一打狗棍,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那情那景,想想都可怜。她流泪了。
“怎么哭了?这不都过去了吗?你这样的伤感,我还有更悲惨的经历,往后怎么告诉你呀?”
“好的,我不哭。下次我再听你讲那过去的故事,我愿意听。”
是的,她完全融入到了董事长她(他)们这一家子中间。她发现董事长在家里或是公开的场合,都有意把她和招弟粘贴在一起。这次她的本意也是想叫神医,给她妈妈号号脉,没想到董事长那句“就算是天下的人都不请,唯有你爸妈不能不请。”话,让她看到了董事长的心结。让她更为惊讶的是下午,董事长回答她父母说的那句“目前我们虽然不是亲戚,但是胜似亲戚。”这分明是一道提亲的出师表啊。
她(他)们好像是以董事长为首,大家合起伙来,将她往招弟身上推。还有更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她跟招弟去机场送他义父。登机前,义父竟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给她:
“闺女,为父的也没有准备,小小意思还望收下。”
这个,说什么也不能收啊,名不正言不顺的。尽管有时也跟招弟叫过他为义父,这纯粹是礼貌啊。
“小汪,别推辞了。这都义父的一片心意,不让他老人家扫兴。”杨洋龙敲着边鼓说。
“收下,再推辞就是看不起义父了啊。”
红包是收下了,她却堕入了云雾山中。
回来后,她如实禀报了董事长。她却笑笑说:
“柯医生也看出了什么端倪?还给了红包,真是可喜可贺。”
“董事长,我不配呀!”
汪云丽几乎急出了泪花来,才脱口说出了上面那句话。
“什么配不配的?傻闺女。今天,我倒想听听你所说的配不配,是指哪些方面?”
事已至此,汪云丽只好实话实说了:
“董事长,近段时间,我发现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把我同招弟粘合在一起。我也是成年人,也明白大家用心之良苦。董事长,您虽没有直说,但透过表相也能窥见到董事长您老的心思。当然,能当董事长的儿媳妇,这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事。可我不行,我出身卑微,门不当户不对的。”
“就这些?”
“是的,董事长。”
“云丽,我首先问你。你对招弟的印象是好,还是不好?亦或是一半一半?”
“董事长,我对招弟不是印象,而是实实在在的感觉。老实说,我对他的感觉良好。”
“这不就结了吗?在我这里没有门户之见,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因为我的出身卑微得不能再卑微了,我所受的苦难,是常人无法忍受的……”董事长说到这里,几乎哽咽起来。小汪赶紧递过一张纸巾给董事长。说:
“都是我不好,引发了董事长那伤心的往事来。”
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她把手机递给董事长说,您的电话,好像是方天慧姐的。
“妈妈,现在还好吧?”
“好,一切都好。就是刚才我跟小汪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她跟你哥哥的事情来。”
“小汪妹妹怎么说?”
“她说门不当户不对。”
“这个小丫头,关键是她对哥哥有不有感觉?”
“她说,对招弟的感觉良好。”
“这不就结了吗?什么门户之见,我最反感的就是这个。妈妈,我跟她说几句吧。”
“天慧姐,我小汪。”
“我听妈妈说,你这个当代的年轻人还心存门户之见,愧你还读过那么的文学作品。是这样,反正招弟过几天就要来我们这边,我跟妈妈说一下,叫她给你放几天假,跟招弟哥一起过来吧!看看风景,散散心好嘛?”
“这个…当然可以。”
“就这么说定了。”
“那董事长会同意吗?”
“这是我的事,你不管。”
事情就像小葱拌豆腐一样,明明白白的摆在眼门前了。
能成为董事长的儿媳,同样也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她跟其她女孩子不一样,她能够正确对待自己。她看到了门户不对称的问题,现在这个问题得到了解决。要知道,在这个庞大的企业集团中,董事长是一言九鼎的。还有招弟的妹妹大天慧,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个家庭里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再说小天慧,那就更不待说了,大天慧可以主宰她的一切。所以,小天慧在这个问题,就像是小数点后面四、五位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她又想到了年龄。招弟比她大,足足大了十多岁。她要是六十岁了,招弟就是奔八十的人啦……
汪云丽抽空回了一趟家。
汪云丽之母龚云娜现在有了一种危机感了。女儿回家的次叔少了,表面上看,是丽儿工作忙。既是董事长的贴身护理,现在又是那个招弟的文化老师。照这样下去,她这个宝贝女儿非得交给她们老杨家不可。
“交给她们老杨家有什么不好,人家的门坎那么高,我们呢…能够攀上这门亲戚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老公汪少斌一句话怼得龚云娜,硬是半天没说话。
“云娜,醒醒吧。女大不中留,这是其一。其二,我们生女孩的人,天生就是推板车的命,是专门为他人生产媳妇的。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关键是看嫁什么人。云娜,我再次提醒你,在这个涉及到丽儿的前途命运的大事面前,你可千万不要打岔锣。你这个车工,游标卡尺,只能是卡车床上的零件……”
“你所说的,我都同意。我也不会打岔锣,能钓到招弟这样的金龟婿,我作梦都想。问题是我们这边如此想,也不知道董事长她们怎么想。不要搞得剃头挑子一头热,等丽儿下次回来,问问她就知道了。”
就在云丽父母议论女儿的时候,女儿推门进来了。
“哎呦呦,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先告诉你一个特好的消息,那个神医开的方子很管用。”
说到神医,汪云丽想起来了,她随即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大红包说:
“这是神医给我的红包,那天去机场,是他点名要我同招弟送他。临上飞机前,是他硬塞给我的。”
“什么?招弟知道吗,他是个什么态度?事后,董事长知道吗?”
“她(他)们都知道,董事长还说,恭喜我!”
龚云娜接过红包点了点说:
“云丽呀,你不要觉得妈妈市侩气啊。我们市井小民都是这个德性,凡钱都要数清楚。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平时给我们的红包钱,包括董事长给的钱,我和你爸爸分文没动,到时给你办嫁妆的。”
“妈妈,什么嫁妆不嫁妆的,这钱要用才算钱,不用就是纸。”这个观点显然是受董事长的影响。
“丽儿,今天你回来的正好。妈妈想问你一句实话,董事长是不是想收你为儿媳妇,招弟本人是怎么想的,关键是你跟招弟进行到了哪一步了,那个没有……?”
“妈妈,看你说的。什么那个没有?”
“就是那个…,如果有,就锁定他了,招弟就跑不掉。如果没有,那我们丽儿的身价还在。董事长她(他)们娘崽就高看你一眼。总之,是一半一半。”
“妈妈,你怎么越说越离谱啊?你以为还是你们那个年代呀…我们这一代人,只要对上了眼,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心里跟明镜似的,还需要师傅吗?妈妈,我今天回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我跟招弟这桩事,合适不合适?”
“我和你爸爸刚才还说起这个事。一句话就是我们高攀了人家,人家没意见,我们还有什么说的?我们这个家有能力谈条件么?”
“那我与招弟的年龄差距呢?”
“年龄不是事。我比你妈妈就大了十来岁,怎么样?还不是生下了你这样一个如月如花的人来?”父亲汪少斌从厨房端出一碗银耳莲子羹来,放在丽儿面前又说:
“你妈妈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不过,我要补充一点的是,万一遇到什么不可测的情况,你对董事长和招弟这份情都不能动摇。除非,她(他)们…那个时候法律自有公道。我再说一遍,这是虚构的万一,不是现实。”
小汪对父亲的话点头称是。她是现代年轻女性,她不赞同她妈妈的一些说辞,但她绝不是契科夫小说中,那跳来跳去的女人。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最后她告诉爸爸妈妈说:
“过两天,董事长要安排招弟去广东那家酒楼,目的是让他熟悉那边的业务,还从这边带了一个职业经理过去。董事长叫我随招弟他们一起去,我同意了。”
“这好啊!什么时候我们家丽儿也带我们出去转转就好了。”母亲说。
“会有这一天的。”爸爸圆场说。
望着生她养她的父母,汪云丽鼻子一酸,是啊,这个要求并不高。可在她(他)眼里却比登天还要难。她想都没想,抛出一句话来:
“快了,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