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医馆
官衙的人浩浩荡荡地冲进医馆翻了个底朝天,引来了邻里邻间的围观和张望。
一位大叔瞅着热闹,问道:“官衙的人来干什么?”
“不知道呀!怎么弄得那么大阵仗?”身旁的人探头探脑的往里瞧。
人群中,探出一个肥头大耳的大伯讥讽:“八成是那酒鬼常瑶医坏了人的身子,自从悠悠大夫离开医馆,都没什么人来这儿了。”
矮个子女孩儿推开人群,叉着腰仰脸辩驳:“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常大夫治病救人可有一手了,尤其是那针灸之法,曾把我爷爷的偏风给治好了!”
大伯冷哼一声:“哼,若那常瑶真神,也不会给我娘子抓错了药,害她呕吐了十多日!”
“我记得我有提醒过吧?服药不可与螃蟹同食,你是没管住你娘子的嘴。”
不知何时,阿瑶已出现在围观的人群当中,几人纷纷让出了道。
那大伯看到阿瑶,好似在背后给人穿了小鞋还不自知,反而用一种等着瞧的目光看着她。
阿瑶可没心思跟他斗嘴,往前走了几步,将前边的人群拨拉开来。
看到一群衙役在医馆门前守着,细看而去,医馆里七零八落的混乱,让她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
“你们在干什么?”
衙役看到阿瑶出现,立即将她围了起来。
“常瑶!”
阿瑶邪魅的歪头:“你们知道我是谁,还敢拿刀对着我?”
小布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未回身,衙役便在药房里找到了余下的鹤顶红。
“头儿,找到了!”
小布接过墨绿色的药瓶,打开一闻,确实与赵利家的药包的味道一模一样。
小布快步走出医馆,与阿瑶正正打了个照面。
“来人,将常瑶拿下,带回总衙审讯。”
阿瑶凝眉看着他,正言道:“小布,你要抓我,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小布手持药瓶,看到周围聚集了很多人,不想把事情给闹大,便言:“阿瑶姐,之前的事还需向你问清楚,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呵,你这小子,一下说抓我,又一下要请我,真不知你们是何意。”阿瑶顿了顿说道:“我若不去呢?”
小布缓缓走上前,衙役让出了位置,他走近她身旁小声道:“阿瑶姐,赵利和小解死了。”
“你说什么?”阿瑶猛地一抬头,神色紧张的看着他。
小布真诚点目光不像是胡说,阿瑶的心疯狂窜跳,想起了向炀和四长老的对话。
难道……
“什么?死人了!”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了惊疑。
小布满腔怀疑的往人群中看去,却看不到任何人,明明自己说得那么小声,竟还是被人听了去。
没有人知道,这一环连着一环,挖着坑让人往下跳。
因为这一消息,使得众人惊慌不定,议论声此起彼伏。
阿瑶顿觉明了大半。
“常瑶杀人了?”
“难道他真的医死了人?”
“太可怕了,这种人就应该五马分尸!”
所有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阿瑶握紧了拳头,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应对诸多揣测。
小布无法定夺此事,再次命令衙役:“速将常瑶带回总衙。”
“是!”
众人举着武器将将面对阿瑶,阿瑶无奈的叹笑,眨眼道:“行,我跟你们走,但是,请你们把医馆给我恢复原样,若我回来还是如此,别怪我不仁义了。”
阿瑶守护医馆的心,小布看在眼里,吩咐人将里面收拾妥当,他知晓,阿瑶说到做到。
南城总衙
“威——武——”
咚咚咚咚的惊堂木之声,公堂上挂着的牌匾赫然印着‘清正廉明’四个大字。
阿瑶站立与堂中,一副淡漠避世之态。
赵顾全身着官服,肃立落于案前,他手中的官石一落,旁边下座的师爷正持笔准备记录。
“肃静。”赵顾全严声道。
随即看向静待在阿瑶。
“常瑶,南城航云街道赵利家你可知道?”
“不知。”
“你与赵利是何身份?”
“我不过是负责教他们踢蹴鞠而已,赵官家,这事你是知道的,你有话不妨直说。”阿瑶犀利的目光射去,看得赵顾全不由得心生一丝心虚。
“你且看看这个。”赵顾全示意衙役将证物拿下去。
阿瑶不以为然的伸手拿起信件来看,衙役端着的案板上还有鹤顶红和衣角碎片。
看过内容后,阿瑶不自主的发笑,捏着信件的一角抬起手臂道:“赵官家,你也信?”
赵顾全指着其他证物道:“那鹤顶红和这衣角你如何解释?”
阿瑶看到那片碎衣,抬手一看,跟自己的衣服果然是同一种衣料,并且她的袖子上确确实实少了一片。
赵顾全眼神示意衙役检查对比,公堂之上,众人都清楚明了的确认,衣角与阿瑶袖子上的合在了一起。
“呵。”
阿瑶不禁摇头,她的衣服何时撕毁的?她竟不知。
赵顾全拍了一下案石,道:“常瑶,你涉嫌万花蹴鞠场叶桂双、贵荣、赵利、小解的命案,在赵利家,尸体旁边还留下血字,瑶杀。对此,你可有话要说?”
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可谓是谁人不服?
“我无话可说,我没杀人。”
阿瑶本想将向炀一事透露,但四长老背后一定还有谁,不然,为何突然针对自己?
“证据确凿,常瑶,若你放弃辨言,可是认罪?”
“我不辨,不代表我认罪,赵官家,你如今断案如此草率,岂能服众?”
“你!”
赵顾全如今是南城总衙的地方官家,几年来也更多的注重自己的面子,本想给阿瑶一个台阶,现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她却不认罪。
师爷在一旁整理了一份医案,提出:“官家,这是从安心医馆搜到的医案记录,可与两封信件做比对,若字迹相同,定能作为有力证据。”
“去,将信件交于师爷。”赵顾全吩咐道。
师爷一番对比以后,在信件和医案上的一些字圈画起来,交给赵顾全。
赵顾全再次对比之后,沉重的将几张纸,扬手一挥,落到了阿瑶身前,缓缓落地。
阿瑶瞥眼一看,字迹如出一撤。
脸上愈发的冷了下来。
“上面有你的亲笔签字,你还有何话要说?”
清冷盈于睫,阿瑶微微抿唇,抬眼漠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赵顾全拍案扔出敕令牌:“来人,将常瑶拿下,重打五十大板,游街示众,签字画押,十日后处于极刑!”
几名衙役上前想抓阿瑶,阿瑶冷眼一瞥:“无需按我。”
待人搬来了一台刑板放于公堂外,阿瑶回身时,看到总衙门外聚集着南城百姓。
阿瑶一步一步向外走去,那些冷漠异常的目光好似冰窖里的寒冰,洞穿她身子的每一处。
她面对着那台可怕的刑板,衙役将她的手脚捆绑在架子之上,犹如风车转动一般,整个人完全倒立下来,头朝着冰冷的地面,悬空之感让人不由得升起恐惧。
衙门外的人们,和这个世界,在她的眼里都倒转了。
她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也能够知道他们在唾骂着她这个杀人凶手。
衙役手里握着一根五寸厚的长板,赵顾全一声令下,在众人高喊着:“打!打!打!”的声音之下…
啪、第一板重重的打到了阿瑶的臀上。
倒转的头热,加上板子落下的疼痛,让阿瑶咬紧了唇瓣。
啪、啪、啪——
一声,一声,不是打在她的臀上,而是她的心里。
每一下,如同烙印一般印在她心里。
阿瑶被打得头眼昏花,她回想起那一场行尸之疫,每一次的奋不顾身,每一次的生死之际…
那些人渴望的存活,她从未放弃过。
不知打了多少下,阿瑶腰间的羽毛玉牌掉落在地,叮当作响。
血肉模糊间,阿瑶的眼眸逐渐黯然,玉牌好似多个分身摇晃着。
阿瑶想伸手,却忘了双手被绑得很紧。
她忍不住张了张嘴,一口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分不清是她自己咬出了血,还是被棒打的内伤。
她倔强的意念,强行忍住了那滴眼泪。
赤凤…
赤凤…
阿瑶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
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人界边境
赤凤、木参循着妖气一直向东而去,在边境线留转多日,都未曾找到蛮荒沙漠的入口。
二人行走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漫长的看不到尽头,没有山野,没有泉水。
赤凤忽然感到心脏一阵一阵的发痛,他停下脚步,捂着那半颗心脏,好似听到那虚晃的呼唤。
赤凤…赤凤…
木参察觉他的异常,搀扶他的手臂问道:“怎么了?”
赤凤摇了摇头,神情担忧地说:“不知,阿瑶好像在唤我。”
“你俩共用一颗心,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应到对方,阿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看赤凤的表情,木参也紧张了。
想来前些日子用灵力运出消息给蓝依,应该多问问阿瑶的近况。
赤凤越想越担心,垂下手臂,看向遥遥无际的路面,他犹豫了。
木参拍着他的肩膀道:“不若,我自己先行蛮荒,你回头去找阿瑶吧。”
“二哥,不可!”赤凤严谨的皱起眉头来。
木参露出松快的笑意:“反正还没找到入口,你即刻动身,只要确保阿瑶安全,你就回来,我会一路留下记号,等着你。”
南城
不知昏睡了多久,阿瑶从嘈杂声和血肉模糊的臀部疼痛难忍中醒来。
她缓缓睁眼,日头正盛,她惊慌的查看腰间,没有玉牌!
下一秒,手里的实物捏了捏,看到羽毛玉牌在自己的手中,心里才安定下来。
她缓缓踹了一口气,抬眼望去,阳光刺得眼睛一股火辣,她不禁伸手去遮挡。
额上突地被菜叶打到,她咯噔一下,才发觉百姓们朝着铁笼子里扔鸡蛋、扔剩菜、垃圾。
那些人的脸上满满的憎恶,使她一时间忘了身上的疼痛。
她不能理解,是他们的眼睛看不到,还是心被蒙上了一层布,不追寻真相,而是墙倒众人推。
人到底为什么活着?这个世界存在着太多,太多的偏见,也有人说,你应该怎么做,或者你不应该怎么做。
一万种人,一万种不同的想法
被世俗捆绑,不能自已……
或许,她早就应该死在万魔谷,活着,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阿瑶的身上沾满了恶心的黏液,垃圾的恶臭,望着他们不停蠕动的嘴唇,她听不到那些人的言语,没有反抗,没有抵触,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就这样吧。她垂下脑袋,低低的看着那枚玉牌,她想敲响它,但…又不是那么必要。
满大街张贴的公示,那是对她的处决。
落得个恶名昭彰的名声。
游街示众后,回到地牢,衙役将一身脏兮兮的阿瑶推进了牢房。
阿瑶双脚无力的跌倒在草堆中,整个人蜷缩着,不敢将臀部贴于地面,疼得厉害,还渗着血。
五十大板,对普通人来说就是死路一条,几乎没有活命的机会。
但对阿瑶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剜心她都遭受过了,不过挨了板子,又有何在意的呢?
她面无表情的睁着眼睛,看着牢房角落的老鼠叽叽的发出细微的声音,不动声色的移动着位置。
阿瑶手里握着羽毛玉牌,感受着炙热的心跳,不一样的跳动,让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赤凤也在想着自己。
这时,身前变换出一个蓝紫色身影,幻化出人形模样。
阿瑶闻到熟悉的味道,脸色不改。
蓝依变身于此,看到蜷缩在地的阿瑶,担忧万分的蹲下身来问道:“阿瑶,你还好么?”
阿瑶没说话,蓝依看到她臀上的斑斑血迹和身上的垃圾,快速清除脏东西,并且要施展灵力为她疗伤。
阿瑶却伸手挡下了她的灵力。
蓝依不解地看她:“阿瑶?你伤那么重,就让我帮你吧、”
“不必,不疼。”阿瑶轻飘飘地说着。
蓝依心疼万分:“对不起,我来晚了,是周君给我飞鸽传书,我才知道你出了事,他们被禁止出门,所以让我来救你出去。”
“不用救我,你回鬼族去。”
阿瑶拒绝的语气如此凉薄,蓝依真的不明白她,看不透她。
为何她现在的样子完全没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