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在半生莲堂附近的柳树下蹲守许久,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柳叶条,终于等到外出归来的向炀。
原本想直接上前去拦下他,却看他鬼鬼祟祟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阿瑶临时决定跟进去看看。
长长的杏白高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阿瑶扔掉柳叶条,疾速跑到院墙之外,一身轻松的跃上,轻盈玉步游刃有余的穿梭。
院内有一处空旷的训练场,弟子们正在练早功。
阿瑶追随着向炀的足迹,趴在屋顶上偷偷瞧着。
他向高阶师兄出示了一块令牌,表明自己是经过长老的同意才出门的。
那师兄挥了挥手,放过了他。
只见向炀朝着长老内院而去,阿瑶矮身小跑过去,到了这座院子的尽头,一个跟头翻了过去。
脚下的砖瓦仅仅是轻微的晃动一番。
向炀的身影消失在长廊里,阿瑶感到疑惑的跟上去。
这不是四长老的院落吗?
他是四长老的人?
向炀推开院子门前,往四周瞧了瞧,没有人跟来,他才放心的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四长老正在院子外打坐静修。
阿瑶寻了个好角落俯身趴着观望。
“四长老。”向炀俯身致礼,极力克制内心的不安。
四长老收势握空拳,双双按下气息,睁眼之时,看到向炀的不对劲。
“让你办件事,怎搞得那么狼狈,想让别人都看出来吗?”
“我、我错了。”
向炀本想解释一番,但接收到长老的严厉目光,便认了错。
“有没有落下把柄?”
“没有,那四个人醒来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两个人也处理干净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四长老微微眯上了眼睛:“以后做事利落点,也不至于再多跑一趟。”
向炀嘴里含着无数个疑问,有些踌躇。
四长老问:“还有事吗?”
“长老,弟子有一事不明,既然您许我机会引常瑶现身,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四长老冷哼一声:“凭你我之力能杀得了常瑶?杀不得,就让她受到舆论的惩罚,也是一样的。”
阿瑶在高处听得云里雾里,他们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但是官衙好像并不觉得凶手是她,如何能散出舆论?”向炀还是不解。
“所以不是让你把那两个人也杀了吗?只要你做的干净,矛头就会指向常瑶,你这些日子待在堂中,别出去露面即可。”
“……那我何时才能为我弟弟报仇?”
向炀忍了多日的问题,还是问了出来。
“会有机会的,你下去吧。”四长老不愿多说一句。向炀只好致礼退下。
向炀杀了谁?阿瑶在心里嘀咕,忽然升起了不安之感。
另一面
赵顾全携手下来到了凶杀现场,赵利的家。
两具尸体倒在血泊中,小布上前探颈,摇摇头,禀报道:“官家,都死了,一剑刺进腹部,流血过多而死。”
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线索,结果人都死了。
赵顾全沉沉的叹气。
邱严掀开侧倒的小解的尸体,竟发现地上赫然映着两个血字。
‘瑶杀’
邱严错愕的搓了搓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的再确认了一遍。
小解的手指带血,手里好像还握着什么东西。
邱严扒开来看,竟是一片残衣角。
邱严颤抖着声音,说:“官、官家、凶手的线索、”
赵顾全和小布快步上前去瞧。
看到了那两个血字,也震惊了。
“这、这不是阿瑶姐的吗?”小布看着邱严手中的袖边,整个人都呆住了。
“阿瑶小姐的?”赵顾全攥了攥拳,也不敢相信,阿瑶会杀了这两个人。
这时,衙役从房里搜出了两封信,有一封还夹着一包未用完的散粉。
“官家,搜到两封信!”
衙役双手递交给赵顾全,赵顾全打开信来,那包散粉落到手中。
赵顾全隐隐感觉真相就要出来了,将散粉交给邱严:“去,把这个交给仵作查验!”
“是!”
邱严把袖角证物交给小布,即刻动身回衙内。
赵顾全看的第一封信:
赵利,这是鹤顶红,把橙队的叶桂双除掉,我们定能赢得头筹,相信我。——常瑶
赵顾全拿着信都是抖的,身子摇晃得靠在了门背上。
小布上前扶了扶他:“官家,你还好吗?”
赵顾全把信给了他,说:“你自己看看。”
小布接过信,看到内容,双目瞪圆,无比震惊。
翻看下一封信,抬了抬头说:“官家,这是……遗书。”
“念!”赵顾全抖着声音指着信件说。
小布叹着气,照着信中念:“吾噩梦缠身,辗转反侧,自知有罪,因心生邪念,听信恶鬼常瑶谗言,下毒害人,我心甚恐,不堪再忍受,今吾决定与好友自首,望亡者安息,别再纠缠。”
话音落,小布紧紧拧着眉头,始终不相信,这一切都是阿瑶所为。
“官家,此事还需再调查一番。”
赵顾全闭上双眼,沉声道:“去常瑶的医馆,查鹤顶红的来源!让仵作确认那包是不是鹤顶红,叶桂双是不是服了此毒?”
“是,官家。”
半生莲堂
阿瑶本想找到向炀问个清楚,却在一处莲塘凉亭碰到了大长老和二长老正要走过来,
阿瑶正想悄声离去,不料被缜密的二长老发现了。
“阿瑶?”二长老不确定的喊了声。
真是尴尬的局面啊……
阿瑶此时就像一个猥琐的小偷,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二人快步走上凉亭,二长老率先拉住了阿瑶,阿瑶无奈的回过身来。
尴尬的露出笑容:“别来无恙啊,两位长老。”
二长老满面愁容道:“阿瑶,真的是你。”
大长老斥声喊:“你这逆子,竟还敢回来!”
“我,我就是回来看看,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阿瑶刚想走。
大长老却施展内力化为光圈震开凉亭之外。
“想走?你杀了自己的师傅,而今我必讨你性命!”
阿瑶踮脚跳开大长老的内力攻击,双臂一展,撤下凉亭。
“大长老问也不问,就要动手,岂不是过于自负了!”阿瑶语气微冷,
继接言道:“今日不是来算旧账的,还望长老不要挡阿瑶的路。”
阿瑶右手变化出莲花剑,剑心指地,不想在这个时候干架。
大长老看到纪念念的莲花剑,震惊道:“你竟偷亡故堂主的莲花剑!”
“大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先听阿瑶解释吧。”二长老拦着他,他好不容易再能见阿瑶一面。
大长老甩开他的手,义正言辞指着阿瑶道:“她是恶魔!鬼族孽种!能杀教导抚养她的师傅!也能杀了我们!”
“什么?孽种?”阿瑶听来觉着好笑。
大长老喷着怒气指责道:“难道不是吗?若不是你,半生莲堂会有今日落败之境地吗?”
“我是人鬼之子怎么了?难道我身上流的血不是我娘的吗?”阿瑶已经是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了。
但大长老却不打算放过她,拔剑相向,一剑刺向阿瑶。
阿瑶以剑抵挡,双剑碰撞发出呲啦的声响,二人陷入斗战中。
大长老腾跃而起,长剑在手,由上至下劈了过去,
阿瑶顺势往后半躺,脚尖着力向后退去,划剑在头顶以圆形为云剑,运力反劈。
大长老顺力屈肘,掌托剑身向前一推,化开阿瑶的攻击。
剑术上大长老略胜一筹,他乘胜追击,阿瑶翻身飞向莲塘,轻踩过莲叶
二人在莲塘之上打得不可开交,引来了堂内弟子的围观。
“你不是有血玉玦的力量吗?放出来让大长老看看你的厉害!”大长老在这时还满满的自负。
阿瑶一边躲闪着大长老的剑气,一边旋身平刺而去。
“阿瑶是晚辈,您既知血玉玦,我又怎能拿灵力与您的武力搏斗!岂不是胜之不武!”
“口出狂言!看招!”
眼见大长老就要释放大招,阿瑶以前可是多次受到此招的苦。
阿瑶扬眉一笑:“大长老,不是晚辈说你,那么多年还用这招!要是真碰到妖魔鬼怪,岂不是要被打出猪头了!”
此言一出,惹来弟子们的哄笑。
大长老面子上挂不住,但绝招已出,不由得自己收回。
“大道于心,心剑归一,去!”
只见他的剑身游若蛟龙出海,剑气化作白龙狂啸,掀动莲塘,溅起十仗水花,差点浇了阿瑶一身。
阿瑶挥动着裙摆,立剑于胸前,二指划上剑身,凌冽的眼神从白剑上倒映着,随着手指划过剑刃,鲜血浸入莲花剑中,睁眼之际,红眸一现,身后炸开一朵魅影红莲,
阿瑶持剑而云,连续运出三十六道手法,红莲之气迅速入剑,直击白龙而去。
砰——
白红相间的光芒炸开,大长老被其三十六道所凝剑气所震退莲塘边上,莲塘的水啪啦的淋到了他一身白衣。
阿瑶轻笑一声,收起剑来,飞身出莲塘,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那一秒的亭亭玉立,几位长老都看在眼里,好似纪念念那副高洁不染尘,出水娉婷净玉身之态。
阿瑶双手抱拳,言:“大长老,承让了。”
二长老赶忙去扶他起身。
大长老冷哼一声,三长老和四长老都飞身而至。
四长老怒言:“阿瑶,你竟敢出现在此!还伤了大长老!拿命来!”
他正要出招,大长老却制止了他。
阿瑶说道:“我劝四长老对我好言好语,不然我不知道我会透露出什么。”
四长老振振有词,无所畏惧:“我有何惧?你这个孽种!在半年前半生莲堂就将你除名了!你还不滚出去!”
“你让我走,我偏不走了,你能奈我何?”阿瑶最讨厌这种两面派的人,恨不得再给他们多添些堵!
“你们在干什么!想受罚吗?走!”丰明月闻声赶来,严令让弟子们离开此处。
弟子们吃得一手八卦秘闻,慌忙离开莲塘,怕多逗留一会儿,堂主让他们罚跪去。
“阿瑶,你来了。”丰明月径直走向阿瑶身旁。
阿瑶随意掰扯了一个理由:“只是来找芩桑的,不小心跟你们大长老打了一架,把你莲塘也破坏了,不过大长老也有一半的责任哦。”
大长老气噎:“你!”
阿瑶摇着身子扮鬼脸:“略~”
丰明月难得看到她鬼灵精怪的一面,一时之间还以为回到了从前。
“堂主,此人是妖魔,速速将她拿下!”四长老喊道。
丰明月伸手将阿瑶拦在身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几位长老:“此事我已经说过了,阿瑶也是受害者,你们擅自将她除名,我已经足够忍耐了,别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我的底线。”
“难道堂主还想把这个妖魔留在堂中吗?”大长老率先发言。
“阿瑶没伤害过任何人。”
“可她杀了你娘!”大长老的话如一道惊雷降下,夏日的天空竟然闷闷作响。
阿瑶目光犀利,又深邃如海,不愿旧事重提,却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
阿瑶没注意到丰明月的面容细微的变化。
她的身世,她的一切,在此刻就像是在茶楼李听着说书先生讲的话本里的故事,如此轻松的坦言。
“丰明月。”阿瑶轻声唤他,抬眸时,努力的扬起笑颜:“我只是说说而已,没有真的要留在这里,毕竟,没有什么留恋的东西。”
“阿瑶?”丰明月心中一痛。
“行了,我走了。”阿瑶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真是!半生莲堂当是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是吗?”四长老在阿瑶转身之际,施力偷袭。
阿瑶定住脚步,仅回眸一瞥,完全震慑住了四长老的气焰。
四长老被这股不动声色的力量震撼到,内心想说些什么,却哑口无言。
“怎么说都是你们有理,晚辈就不陪你们玩儿了。”
话落,阿瑶当即飞身离去。
丰明月惆怅的看向消失的身影,时隔多年,却还是没能找到坦然面对的方法。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妖魔就是妖魔,与正常人就是有别,将她除名果然是正确的,今后我们半生莲堂绝不能跟她再有交集!”大长老气得胡子都要冒烟了。
二长老在一旁说道:“大哥,阿瑶也并非顽劣之徒,我们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
四长老抢先叫嚷道:“过分?二哥,你没事吧?以前就你可尽宠着她,打小我就觉得她性子阴暗顽劣,为人不堪、”
话还没说完,丰明月恼羞成怒的握紧拳头:“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