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飞火宫在左爷透天厝前停下,易杰拎着钥匙从副驾驶座下车,负责驾车的王书语手还按着方向盘,且未熄火,只望着那小跑过来向易杰招手的中年男人——
田启法。
易杰探头朝田启法身后望了望,不解问:“怎么只有你一个?陈阿车呢?”
田启法走到易杰身前,神情有些疲惫,苦笑了笑说:“我师兄??被啖罪害死了??济公师父把他身体带回天上了??”
“??”易杰有些惊讶,不知说些什么,只拍拍田启法肩头。“以后看你的了。”
“济公师父说,太子爷看上这间屋子,要当作他往后阳世据点?”田启法好奇问。
“是啊。”易杰旋开门锁,推开大门,转身向王书语招招手,跟着和田启法一同进屋。“也是我跟我老婆以后的家。”
“恭喜了。”田启法望着那昏暗一片的左爷透天厝,吁了口气,拍拍胸口扶扶脑袋,身上闪耀起淡淡金光——破帽、长袍、木屐纷纷现身,左手扶着葫芦、右手从腰间抽出草扇。
易杰掏出两枚尪仔标捏在手里,上下打量田启法,点点头。“不错喔,有模有样。”
“这几天,我每天都在练功。”田启法摇摇草扇说:“真怕丢了师兄的脸??”
“慢慢来吧,我一开始也吃了不少亏。”易杰这么说,身后亮起车头灯光。
“呃?”田启法转头见王书语驾着车,将车头对准了大门,像是想驶进庭院,困惑问:“怎么了?”
“太子爷的意思。”易杰苦笑说:“想试试车。”
“试??车?”田启法退开老远,看王书语努力地调整位置,想将车开进庭院——但这庭院大门原始设计并非为了容车通过,整扇门推到底,也仅比车身略宽些,且庭院并非水泥地,而是一片泥草,先前下了数日雨,还有些烂泥。
“该怎么跟你说明呢?”易杰赶去车边,将两侧后照镜尽量折合,避免擦着围墙,跟着细瞧车身和门框距离,指挥王书语驾车进屋,边对田启法说:“这辆车也是太子爷要我们买的,经过特别改装,不只是一辆车,还是一间行动宫庙。”
“行动宫庙?”田启法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可以当车子用的太子爷庙。”易杰见大半车身都驶进庭院,松了口气,指指透天厝四周,说:“听说这地方之前又是混沌、又是遮天术,对吧?”
“是啊,那时候真是??”田启法想起数天前那场恶战、想起陈阿车,又长长叹了口气。
“最近一堆妖魔鬼怪用这混沌搭遮天上阳世抢地盘。”易杰说:“太子爷说他特地在这飞火宫里,配备了能破混沌和遮天两种鬼法术的符法。”
“哦!原来你说的『试车』是这个意思!”田启法欣喜说:“本来我还担心,要是又碰上混沌和那魔王该怎么办??”
“放心。”易杰在车窗旁和王书语交谈几句,提着钥匙走去透天厝开门。“底下大队阴差、黑白无常都出动了——”他说到这里,抬手指指天。“这次天上看着,地府就算有内鬼,应该不敢再乱来。”
易杰推开门,带着田启法进屋。
左爷就坐在客厅太师椅上,茫然望着易杰,喃喃说:“来啦?”
“他就是啖罪喽啰?”易杰望向田启法。
“他是最早的屋主。”田启法说:“师兄说,他生前也是法师,头号敌手叫作陈七杀,他为了和陈七杀决斗,在屋子里召魔,向魔王借力,魔王就是啖罪。”
“陈七杀?”易杰哦了一声,转头对着左爷喊:“老家伙,你向魔王借力,要跟陈七杀打架?然后呢?你跟他谁打赢了?”
“陈七杀??”左爷听见陈七杀这名字,本来蒙眬右眼闪闪发光,倏地挺直了身子,双手往厅桌一按,桌上浮现各式各样的法器,他伸长脖子打量着易杰。“你??你不是陈七杀,你是谁?”
“我是在问你——”易杰揉烂两张尪仔标,紧握在手中,指缝间隐隐流溢出艳红火光。“你向魔王借力跟陈七杀打架,最后谁打赢了?”
“陈七杀、陈七杀??”左爷抓着桃木剑摇摇晃晃站起,指着易杰说:“我输他三次??为了赢他,我向啖罪大王借力,练了一身厉害功夫??第四次约他,他答应了,但是决战那天,我等他一夜,等不到他??这个懦夫怕输给我??不敢来,派了只鬼,说自己退出江湖??哈哈、哈哈??”
“??”易杰望着左爷闪亮眼睛,笑了笑,说:“他应该不是怕输给你,他应该是真退出江湖了。”
“你怎么知道!”左爷狂吼一声,双肩、胁下都窜出手臂,自桌上拾起一样样法器,一口气连画数道阴符,往易杰和田启法扔来。“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易杰扬手一撒,抛出捏在手中的混天绫和风火轮挡下扑面阴符,微笑说:“我当然知道。”
“这是我家,你们想做什么?”左爷大吼,举剑跺地,大门轰隆一声关上,壁面爬出怪痕,淌下一道道鲜血,霎时墙面上鬼影幢幢。
“呃?混沌又来了?”田启法望着这熟悉景象,连忙喝酒喷雾,伸指画金符,往门窗上盖去——他那金符当真能够驱散墙面上怪痕、血迹以及浓烈阴气,但他道行终究不足,酒雾金符驱散邪术的速度远不如邪术扩散的速度。
墙上的鬼影钻出了墙,一只只扑向田启法和易杰,田启法大力搧扇,用金风吹袭恶鬼;易杰臂缠混天绫,击倒几只鬼,踏上风火轮,在地板上摩擦两下,倏地窜到左爷身前,对准了他那张老脸轰隆就是一拳。
“嘎!”左爷被易杰这拳打得腾空飞起,贴在墙上,又抛下一阵阴符,全被易杰挥混天绫打落。
“嗯。”易杰冷笑说:“陈七杀应该不会怕你,他比你厉害多了。”
“什么、你说什么??”左爷暴怒,六只手举着桃木剑等各式法器,扑向易杰乱打,易杰狂甩混天绫格挡,一步步后退。
“你说陈七杀比我厉害?你见过他?”左爷狰狞怒吼。
“不但见过,还跟他打过。”易杰点点头,又后退几步。
“你跟他打过?那你——”左爷怒吼追问,小腿肚陡然刺痛,低头一看,竟是只金光闪闪的小豹咬住了他左小腿肚——那是易杰且战且退时,悄悄扔在地上的豹皮囊尪仔标变化出的小豹。
咬着左爷小腿肚的小豹,身子倏地变化,陡然化为一口大皮袋子,吞裹住左爷整条左腿,且持续往上吞咬。
“什么东西?”左爷惊恐咆哮,举着金钱剑、桃木剑朝着豹皮囊戳刺,却被易杰冲来一脚结实踹中胸膛,再次腾飞撞墙。
这次左爷不再缠斗,而是急急往墙里钻。
“小心他会钻进墙里。”田启法一面提醒,一面搧扇,四面吹拂金风掩护易杰,让易杰专心迎战左爷。
左爷大半边身子都钻进了墙,下半身却因为被豹皮囊咬着左腿而卡在外面,恼火用右腿踢蹬左腿上的皮囊袋子,随即又被混天绫卷上了右腿。
“给我出来。”易杰拉扯混天绫,大力一拽,将左爷从墙里拉出,跟着冲近左爷身前,赏他几拳,再拉着混天绫捆绑他六只手,粗鲁地将他身子往豹皮囊里硬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