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附着田启法向众人敬酒,有一句没一句地讲陈阿车的过往趣事。
黎幼白三人尽管都好酒,但望着裹有陈阿车臭皮囊的长袍包袱,听济公说陈阿车魂魄被啖罪魔力酿得乱七八糟,可能要魂飞魄散了,都开心不起来。
加上彼此不合,三人也不多话,只一杯接着一杯,不时独自举杯向包袱敬酒,偶尔转头偷偷拭泪。
田启法坐在行李箱前,吃着剩菜配葫芦酒,努力回想整日过程,只觉得记忆支离破碎。
直到他吃光了残余卤味,喝下不知道几口酒后,他想起了纸鼠侦察过程、想起那浑身写满符字的女人、想起她是魔王手下假扮、想起了客厅里的左爷、想起他脸上刺痛——
他摸摸脸,双颊上仅留着极淡伤疤,是济公降驾时施法治好他身上的伤。
他觉得腹部有些微微发疼,掀起衣服,隐约见到侧腹上两处瘀伤痕迹。
然后他想起将军发威的模样,来到三轮车旁举葫芦向将军敬酒。
将军才不理他。
他又想起陈阿车被魔王附身时双眼发红的样子。
想起了济公降驾,自己金光闪耀、托着黄金葫芦找啖罪划酒拳的模样。
“三碗茅台二锅头??两口大曲五粮液??”他想不起整段划酒拳的细节过程、想不起这套酒拳究竟打中陈阿车身上哪些地方,但对拳歌内容,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一壶高粱、两罐啤酒、五杯竹叶青??”
他记忆比较清楚之处,大多是陈阿车变成一只大包袱之后的事。
退休餐叙上,济公说陈阿车功德圆满,要大家向陈阿车敬酒。
一杯接着一杯。
济公还说,从今以后,整套战袍就交给田启法了,不但要大家向田启法敬酒,也带头敬田启法,用田启法的手举葫芦喝酒,然后将手还他,让他举着同样的葫芦回敬。
一口接着一口。
田启法回想至此,站起身,跳了跳,身子隐约发了阵光,补丁长袍、破帽、草扇、金木屐,都还在他身上,他可以控制这套战袍何时显现、何时隐匿——
餐叙上,济公说这阵子算是非常时期,他允许田启法日夜穿着战袍,继续监视这透天厝。
当时众人忍不住问魔王不是逃回阴间了,为什么要继续监视这栋房子。
济公说啖罪那王八羔子狡诈混蛋,即便一时逃跑,之后当然还能再回来,要田启法暂停其他工作,日夜盯着这间透天厝,一有动静,立时回报上天;
济公说自己在天上也会时时刻刻盯着这头动静,倘若啖罪又有动作,他会第一时间下来再陪那家伙划酒拳,这次会划大力点。
当时田启法问,这样监视,要监视到什么时候。
济公说就这两三天,毕竟这地方确定和地底魔王有关,已非田启法责任范围;
他已经将案件转给专人处理,没意外的话,两三天后,田启法便不需再为这地方操心了。
济公要田启法盯梢之余,等待案件交接邮件通知,到时候,会有人来接替他。
田启法回想到这里,来到三轮车小棚前,探身往里头翻了翻,果然见到小棚里堆着三天份的干粮。他望着小棚发呆,举起葫芦连喝好几口酒,觉得有些寂寞。
陈阿车“退休”了,以后没人陪他喝酒了。
他在三轮车旁绕了绕,没找着装陈阿车的包袱,他啊了一声,想起包袱变回了补丁长袍,就穿在他身上。
至于陈阿车那身臭皮囊,在济公退驾时,被济公亲手带上了天。
“师兄??辛苦了??你可以休息了??”田启法在夜空下,高举葫芦朝天一敬,哽咽说:“以后交给我了。”
………
数日之后正午。
易杰蓬头垢面,提着两袋牛肉面和几样小菜,踏入关帝庙,走过前庭、经过正殿、绕去后方长廊,不时和往来香客擦身而过。
他来到与王书语暂居的客房前,旋开房门,轻声说:“我回来了??呃?”
房里无人。
这日是王书语休假日,他本以为王书语和往常一样,窝在房里阅读案件数据。
他取出手机,正想拨给王书语,却见到阿恭伯在廊道另一端招手喊他。“太子爷乩身,你回来啦?来一下,有你包裹呀。”
“啊?”易杰呆了呆,提着食物走向办公室。
阿恭伯带着易杰,进入关帝庙办公室旁一间小房。
王书语坐在房里一张小桌前,捧着工作案件资料,腿上窝着前些天收养的柴吉。
小桌上摆着一只木盒,小文像是等待拆礼物的孩子般,在那木盒周围绕来走去,不时啄两下盒子,一见易杰进房,立时飞扑到他脸上。
“干嘛!”易杰挥手拨开小文,望着王书语腿上的柴吉,说:“这就是你说的那只狗?”
“是啊。”王书语放下工作资料,摸摸柴吉的头。
“他叫什么名字?”易杰问。
“柴吉。”
“柴犬混吉娃娃,柴吉,什么鸟蛋??”易杰皱眉走到王书语身旁,将牛肉面往小桌一搁,却被小文扑上脸一阵乱啄,愕然挥手拨打小文。“操!蠢鸟发什么疯?”
“你压到他的生日礼物了。”王书语立时将易杰搁在小桌上的面和小菜提到一只矮柜上暂放,从口袋掏出一张签令递给易杰。“今天一早收到的。”
“什么??”易杰瞪了在空中乱窜乱叫的小文几眼,接过签令细看——
木盒子装着小文生日礼物,也算是送你们的乔迁礼物之一。
“生日礼物?”易杰看得一头雾水,转头对那飞在空中的小文说:“你还有生日礼物?我连你生日几号都不知道??”
小文落在木盒上,朝着易杰叽叽叫个不停,像在催促他快点拆礼物给自己。
“到底是什么鸟蛋??”易杰嘟嘟囔囔地揭开木盒,只见那字典大的木盒里,大部分地方都填满了缓冲垫材,缓冲垫材中央嵌着一枚指节大小的金色小蛋。“还真是鸟蛋啊!”
“用这么大盒子装这么小颗蛋?”易杰困惑挖出那枚塞在缓冲垫材里的小金蛋,端在手上正要细看,却被扑下的小文抢去金蛋。
“呃!”易杰愕然看去,却见小文抓着金蛋在空中飞绕几圈之后,将那小金蛋放在他头顶,噗地一屁股坐在蛋上。
“蠢鸟,你到底要干嘛?”易杰恼火伸手要抓小文,却感到头顶发出一股温热气息,还射出淡淡金光,一时也不知道小文究竟在做什么。
“嗯?”王书语要易杰矮下身子,她看着窝在易杰头顶的小文几眼,说:“他在孵蛋。”
“孵蛋?”易杰愕然吊起眼睛,对着头顶说:“你在我头上孵蛋?我在底下好几天没洗头洗澡,你不嫌我头臭?”
小文也不理睬易杰,静静窝着。
易杰在阴间调查阴差内鬼数日,一无所获,好不容易返回阳世,本想好好休息,小文却硬赖在他头顶孵蛋。尽管有些不悦,但隐隐感到那小蛋透着神力,知道是太子爷旨意,也莫可奈何。
易杰知道太子爷喜欢卖关子,看自己的吃惊模样,便也不理会小文,当他空气,自顾自地和王书语吃起带回来的牛肉面,聊着这些天在底下的调查经过。
“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王书语问。
易杰点点头,边吃边说:“那些城隍、阴差、狱卒应该早串好口供了,说法都一样。”
据城隍们说,攻坚饭店那日,本来受命上阳世接应易杰的阴差队伍,遭到不明人马拦截,因此才让假扮成阴差的逃犯们抢先一步将易杰等人诱入饭店,在电梯中突施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