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安分点。”易杰沉着气说:“这事我来接手,你们闹凡人上天会追究的。”
“追究?”老猕猴有些忿忿不平。“凡人开山挖路,挖死山中好多朋友,上天就一点意见也没有?”
“嗯。”易杰无言以对。“可能神仙偏心吧。”
“偏心?”老猕猴听易杰这么说更火大了,哇哇抱怨起这些年他从那些往返步道散步的人类口中所听闻各种凡人纠纷,数落着凡人种种恶行。
易杰默默地听,偶尔点头应话,谁是谁非,他也不予置评。
老猕猴说凡人坏透了,他能怎么评呢?
半小时后,他们跨过了几段被台风吹毁的山道来到见月坡。
易杰左顾右盼,只觉得见月坡视野确实极佳,在坡旁能将山下整片小镇,连同火车站周围闹市尽收眼底,这儿要是真盖起高级度假村,加上观光缆车,光接富豪生意都稳赚不赔。
囚魔洞则位在见月坡后方一片隐密山壁深处,洞外挡着大石,石上积满泥土,多年下来生满杂草遮掩洞口,乍看之下,洞口大石和积土杂草早与周边山壁合而为一、不分彼此,若无老猕猴指示,易杰绝难发现那片山壁上有处山洞。
“当年苦师公就是把血罗刹带进这里??”老猕猴这么说。
“那东西叫血罗刹?”易杰举着火尖枪戳落大石上积土,试图弄出一处能供他进出的洞口。
“是呀。”老猕猴见易杰动作粗鲁,忍不住说:“太子爷乩身,你真有把握对付那恶刹?”
“没把握也得上呀。”易杰拍了拍口袋里的菸盒说:“我家伙都带齐了,不对付他,山下那些人挖上山来也会放出他。这事情越快解决越好,解决这东西后底下那些人要怎么挖山、要拆谁家房子,都不关我的事。”
“哼??”老猕猴听易杰这么说有些不服气,嘟嘟囔囔地说:“你只顾人?不顾山?”
易杰回头,冷笑两声说:“我是人,当然只顾人,你不是土地神吗?要顾着人还是山你自己决定呀,怎么会问我?”
“我的土地神就职证书还没发给我呀!”老猕猴气恼地在大石旁绕走。“这么多年也没给我薪水??”说到这里,扬手解释说:“我可不是要钱,我拿钱也没地方花,偶尔喝点街坊拜我的酒就行了;但我守着六月山这么多年,就是要防人上来破坏这座山——来散步看月亮很好,但想游泳怎不去湖里游,非要到山上挖洞装水游,你们凡人脑袋有毛病呀?”
“可能吧。”易杰拨落石上积土,攀上大石,见大石与山洞间的缝隙十分狭窄,转头问:“喂,当年苦师公是这样硬挤进洞里去的?”
“不是呀。”老猕猴说:“那时苦师公为了囚住那罗刹,在洞里布下天罗地网,还找了六月山土地神帮忙,老土地神带着我们守在外头,等苦师公进洞里才把石头从上头推下挡着洞。”
“什么?”易杰不解问:“你不是说你是六月山土地神,怎还有个老土地神?”
“他是我前任,我是他后任。”老猕猴搂着橙子背着小家伙也跃上大石,像只猴般蹲在易杰身边,指着眼前数十公分的缝隙说:“当年我就蹲在这儿,看着苦师公往洞里走,老土地神要我代他守着这座山,别轻易让人接近囚魔洞。”
“那后来老土地神呢?”易杰问。
“进洞里啦。”老猕猴答。
“??”易杰默默自大石与山洞间的高低落差缝隙,望入漆黑一片的山洞。他将火尖枪伸入洞中晃了晃,火尖枪尖虽隐隐透着火光,但此时没有邪魔威胁,火光黯淡难以照亮山洞深处。
他取出手机辅助照明,刚点开手机荧幕,猛地一凛。
荧幕上显示着陈亚衣来的讯息——
易大哥,我收到指示,妈祖婆要我这两天忙完之后过去帮你,我事情处理好再跟你联络喔!
易杰望着手机荧幕,面露犹豫,他调整姿势先将双脚伸入缝隙,再让整个身子循缝隙落入洞里。
不知何故,洞中空气并未如他想象般混浊,反而十分清新。
他从石上捞回手机和火尖枪,见老猕猴蹲在大石上望他,便问:“干嘛?你不跟来?”
“我也要进去?”老猕猴神情有些害怕。
“你不敢进来,那替我守着洞口好了。”易杰咬着手机,将火尖枪插在地上,从菸盒中翻翻找找,摸出三片尪仔标。
一片混天绫、一片金砖、一片豹皮囊。
易杰尪仔标往地上一拍,拍出一片金红光圈,将混天绫一端缠上双臂,另一端把金砖卷在腰际,跟着抱起豹皮囊小豹低语吩咐几声,将他往前一送,令他先行探路。
“我这小猫比你那小猫有用多了。”易杰回头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两颗莲子放入嘴里,抓起火尖枪准备深入山洞。
“嘎!”老猕猴怀中橙子听易杰这么说哪受得了,尖声一吼,从老猕猴怀中跃下,也奔进洞里,去追小豹。
“喂,笨猫别捣蛋,回来!”易杰连忙提着火尖枪追去。
“橙子,回来——”老猕猴立时也跟小家伙钻进洞来,还不忘回头对洞口外聚来的其他山魅说:“你们别进来,替我们守着洞口!”
易杰追出十余公尺,发觉长道越来越窄,他不时得侧身才能通过。前方窄道却十分深长,不时还有微风迎面吹来。“怎么有风?这地方有其他出口?”
“可能吧。”老猕猴牵着小家伙跟在易杰身后,说:“六月山灵气旺盛,很久以前就有各地的修行者找上来,这洞到底是什么时候挖的,连老土地神都不知道??”
易杰持着手机照明,扬动混天绫摸索探路,隐约可见山壁青苔下刻有不少符籙字迹,在山中灵气加持下,这些字迹笔划里仍透散着稳定的伏魔效力。
他矮着身子钻过几段狭窄曲折的弯道,终于来到一处较为宽阔的空间。
空间不到两坪大、约莫三公尺高,周围壁面上有些古怪缝隙和洞口,都依稀透出微风;
角落有几堆爬满青苔、形状不像天然而似人造的东西,仔细一看,有些竟像破烂腐化的桌椅和箱子。
小豹静静伏在穴室中央一块宽阔石板前,高高竖直尾巴一动也不动;
橙子在小豹旁绕来转去,挥爪拍小豹屁股、扑上轻咬脖子,小豹也不理他。
“回来、回来!”老猕猴吆喝着喊回橙子,低声斥责:“你想当下坛将军怎么不听我土地神号令呢?”
易杰走近石板前蹲下细看,见上面积着厚厚尘土,便抖动混天绫拨开积土;
石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镇魔符字,并随着混天绫拂过,微微闪现星星点点的雪白光芒。
几缕光丝自石板窜出,在易杰面前旋绕飘游。
“老土地神?”老猕猴啊呀一声,伸手接下几条光丝。“这是??您的胡子?”
光丝在老猕猴手上耀起阵阵光芒,响起微弱老迈的说话声音。
“朋友呀,我是六月山土地神??石板底下是道友阿苦坐藏石棺、以肉身囚魔,我在棺外出力帮忙镇压;你们有缘来访,千万别开棺放魔,出去将消息报上天,请天定夺??”
那说话声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老猕猴手中几缕光须,也渐渐黯淡,消失无踪。
“老土地神??”老猕猴望着掌心,呜呜哭了起来。
“这板子底下??是石棺?这石板是棺材盖?”易杰这么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罗刹到底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