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还不错耶!”
陈亚衣捧着一袋鸡排,大口咀嚼。
她与刚放学不久的廖小年围在马大岳开张一周的鸡排摊前,吃着新出锅的炸鸡排。
马大岳懒洋洋地对一切都提不起劲,对陈亚衣和廖小年的赞美也懒得接话,只说:“喂,别只顾着吃,快付钱呀干!”他刚骂完,身子猛地一抖,对咬着鸡排掏钱的陈亚衣说:“不用了,请你。”
“怎么突然又不收钱了?”陈亚衣问。
“顺风耳老大叫我请你们??”马大岳翻了个白眼,微微抬头瞪视天空,口唇不停动着,喃骂着无声脏话。
“他还在你身上?”陈亚衣愕然。
“不呀。”马大岳摇头说:“他在天上,他耳朵灵得很,我讲什么他都听得见,他讲什么我也听得见??”
“这样不错呀。”陈亚衣点点头说:“你会安分点。”
“何止安分。”廖小年插嘴说:“大岳现在是良心商人。”他指着马大岳的鸡排油锅。“每天都换油喔,而且从面包粉到鸡胸肉、调味料,用的都是好料。”
“所以这样还赚个屁啊。”马大岳哼哼地说:“啊?什么——那我哪来时间帮她救??救??救世济人啦!”他说到这里,还一面对两人解释。“顺风耳老大规定我卖吃的不能用黑心原料,伤害凡人身体健康,他说嫌鸡排摊不够赚,可以再兼三份工,我说这样就没时间帮你去救世济人??”
“你先顾好自己吧,自己都照顾不好了,还想救人?”陈亚衣哈哈笑着,又对廖小年说:“至于你呢,你先想办法毕业再说,然后再想想自己将来想做什么。”
“嗯??”廖小年点点头,与马大岳挤眉弄眼半晌,像是有话想说。
“干嘛?”陈亚衣问:“你们想说什么?”
“嗯??”廖小年说:“我们听说,亚衣姐你帮蔡家做事,拿了不少酬劳??是这样的,大岳觉得这鸡排摊赚太慢,想开间店??”
“我靠!”陈亚衣翻了个白眼,瞪着他们,“我今天刚好跟蔡万虎约好处理这件事——”
“哦?”马大岳眼睛一亮。“你今天要跟蔡家拿尾款呀?”
“拿你个头!”陈亚衣将鸡排塞进嘴里,空袋扔还给马大岳,看看手机,说:“时间快到了,我要去医院看蔡万虎了,有消息我就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是是是??”马大岳搓着手说:“我们的将来就靠你了,亚衣姐。”
“你不准叫我『姐』!”陈亚衣哇哇地说:“你年纪比我大吧。”
“是吗?不是差不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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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陈亚衣来到一间医院的地下美食街。
玄极精舍那夜大战,蔡如意、严孝颖和蔡万虎,被欲妃、悦彼、快观附了身,事后生了场大病,在这间医院养病至今。
今日中午过后,蔡万虎替自己和女儿办理了出院手续,与陈亚衣约定傍晚会面,谈谈先前那事情相关酬劳琐事。
蔡万虎此时穿着休闲服,蔡如意穿着小洋装,她远远见到陈亚衣,笑嘻嘻地奔来抱她。
“你之前的决定不变?”蔡万虎见陈亚衣牵着蔡如意走来,便说:“我这两天要带如意离开,离开前会办妥这件事??”
“就照我之前说的做吧。”陈亚衣摊手苦笑说:“这笔钱代价太高,我收不起??”
陈亚衣数天前将蔡万虎先前付给她的头款汇回他户头,并要求蔡万虎替严孝颖办理一个私人户头,将本来要给她的酬劳按时转入严孝颖的户头中,作为他将来生活、求学费用。
“他父母都死了,一个人无依无靠,他爸爸负债比遗产还多,这笔钱对他很重要??”陈亚衣望着蔡万虎说:“我希望你遵守约定,以后不要为难他。”
“他只是个孩子,我不会为难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尽力而为。”蔡万虎握紧蔡如意的手,说:“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会努力阻止事情走到这一步??”
“已经发生的事情没办法改变。”陈亚衣说:“我们只能努力让之后变得更好??”
“你说的对??”蔡万虎点点头,用过餐后,牵着女儿与陈亚衣告别。
陈亚衣蹲在蔡如意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纸折小狗递给她,在她耳边说:“把这小纸狗放在枕头边,晚上睡觉前亲亲它,它才会动、才会陪你玩??”
“小狗??”蔡如意捧着小纸狗望了半晌,慎重地收进口袋里,对陈亚衣说:“以后严孝颖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他是不是很可怜?”
“我会常常陪他??”陈亚衣说。
“我问他,他都不理我。”蔡如意嘟嘴埋怨。
“你问他什么?”
“我问他,那天他爸爸跟他说了什么。”
“那天??”陈亚衣呆了呆,当时场面骚乱一片,她忙着救人,并没有注意到严宝死前激动地对严孝颖说了些话,且耳提面命要他答应。
当时严孝颖一面听爸爸临终吩咐,远远地、怨怼地望着蔡万虎和蔡如意。
然后点头答应了。
蔡如意与严孝颖住同间病房,她事后想起当时情景,不时追问,严孝颖却怎么也不回答。
“我替你问他。”陈亚衣听蔡如意描述得颠三倒四,只摸了摸蔡如意的头。“问出了结果,再告诉你。”她摇了摇手机,她已与蔡如意交换了通讯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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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亚衣走入病房,见到病床上棉被高高隆起。
这几天严孝颖一到晚上,就用棉被将自己全身裹起,不愿探头出来。
床旁小柜上摆着他只吃了几口的晚餐。
陈亚衣走到病床前拍了拍棉被,棉被一颤,严孝颖的声音微微带着颤抖。“是谁?”
“是我。”陈亚衣答。
严孝颖这才探头出来,双眼红通通的,陈亚衣放了只小纸狗在他面前,小纸狗动了起来,用脑袋蹭了蹭严孝颖的脸。
“我们联络上你一位亲戚,你先吃完晚餐,明天带你见他,好不好?”陈亚衣对他说。
“我吃饱了??”严孝颖坐起身、摇摇头,望着手中的小纸狗,许久才说:“爸爸没说我们家还有亲戚??”
陈亚衣从袋中取出零食饮料,在严孝颖面前晃,严孝颖接过一包零食,拆开来吃。
“我跟易大哥请警察找资料,查出你还有亲戚,是你妈妈那边一个远亲,他孩子大了,现在夫妻俩闲在家也孤单,他们愿意照顾你,让你有个新家——你不要担心,他们虽然不是有钱人家,但不会饿着你,而且??我也替你准备了一笔钱,够你读书上学??”
“那是??蔡家的钱?”严孝颖抬头望着陈亚衣,摇摇头。“我不拿他家的钱。”
“??”陈亚衣望着严孝颖,默然片刻,说:“等你再长大一点,可以自己决定怎么处理那笔钱,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可怜、需要帮助的人,如果你有多余的力量,可以帮助他们。”
“嗯??”严孝颖点点头。
陈亚衣在病房里陪了严孝颖一会儿,突然问:“蔡如意跟我说,她问你一个问题,但你不理她??”
“什么问题?”
“她说??那天晚上,你爸爸对你说了些话,要你答应他一定会做到。你答应了??”
“我爸爸说??”严孝颖望着地板,说:“如果将来有一天,那些叔叔伯伯找上我,要我替他们报仇,说可以帮我出人头地,要我无论如何也要拒绝他们??”
陈亚衣微微瞪大眼睛,心中有些惊讶——
她本以为严宝要严孝颖替他向蔡家报仇。
“爸爸说??”严孝颖哽咽哭了。“是他害死妈妈,是他害我变成孤儿,他要我??不要和伯公一样、不要和他一样??”
“放心。”陈亚衣搂着严孝颖,安慰他,说:“那些人不会来找你。”
“可是??”严孝颖害怕地说:“这几天,我都作恶梦,有时候晚上会听见外面有人叫我名字??”
“今晚过后,他们不会再来烦你了。”陈亚衣从包包里取出一迭白纸,在病床旁,陪着严孝颖折起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