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队长。”蔡万虎打断了蔡七喜的话,对王智汉说:“你让我叔公回家喘口气,休息够了,你随时可以上门问话,行吗?”
“行。”王智汉点点头,侧过身,对病房门口比了个“请”的手势。
“辛苦了。”蔡七喜向王智汉和几名警察微笑致意,在蔡家随从簇拥下走出病房。
易杰从头到尾倚在门旁,叉着手不发一语。
他进门后甚至没多看蔡七喜几眼。
而是盯着蔡七喜身旁那名高大老者──蔡六吉。
蔡六吉与几名身泛青光的随从跟在离行队伍后,穿过王智汉等人身子,走出病房──
蔡六吉与易杰擦身而过时,距离仅数十公分,他们四目相望,蔡六吉微微停下脚步,似乎察觉易杰看得见他。
易杰叉手抱胸,嘿嘿冷笑。
蔡六吉没说什么,领着自个儿随从离去。
王智汉听着手下抱怨蔡家随从粗鲁无礼,他却莫可奈何,毕竟蔡七喜是受害一方,加上年迈体虚,他们说什么也没理由阻止老人家回家静养。
“下午再打电话问问蔡万虎,问老头休息够了没?老头没时间,就约蔡万虎聊聊,他不肯来局里,我们上他家也行。”王智汉这么吩咐完,对易杰摊了摊手。“蔡家这态度肯定有问题,就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我已经知道答案啰。”易杰哼哼冷笑。“老家伙上过刀山,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什么刀山?什么八九不离十?”王智汉一时还不明白易杰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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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怎么不早说?”两人离开医院后,王智汉听易杰说明刚刚所见,惊愕大叫。
“妈的,我现在不就在说吗?早说是要多早说?”易杰不悦地翻了个白眼。“你要我一见那几个家伙就大叫『嘿,老家伙上过刀山喔!』这样吗?然后呢?你拔枪逮他?你连他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到。”
“嗯,你说得对??”王智汉无奈摊手。“所以蔡家人把蔡六吉也弄上来了?你说蔡六吉背后还跟着几个家伙──这表示蔡家已经有打算了?他们要自己解决这件事?”
“我没说那老家伙一定是蔡六吉,我又没见过蔡六吉,我只是猜应该是他──他全身刀口,那是上过刀山才有的痕迹,表示他生前犯过重罪;刀痕很新,代表上来不久。”易杰望着自己右手,握了握拳。“昨晚泼我大便的妹子刚劫走用地狱符招鬼的五福会小子,今天蔡家就有新角色登场,她替谁做事,答案很清楚了。”
易杰说到这,见王智汉神色阴晴不定,便说:“干嘛?你又想说你女儿听完之后会说我的推理有破绽啊?”
“不是啊。”王智汉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整件事真是严家请祖宗上来搞事,然后蔡家也请了祖宗上来解决,那我他妈到底该怎么查下去?”
“你高兴怎么查就怎么查。”易杰打着哈哈戴上安全帽,跨上机车,向王智汉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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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分钟后,易杰返回东风市场。
市场旧楼人事依旧,老爷子习惯傍晚过后下来守夜,此时管理室座位空着。
易杰登上四楼,往自家走去,四位干奶奶与王小明已在东风市场定居下来,作息也调整成入夜后才出来活动,此时四楼两侧廊道与过去一样漆黑阴暗、寂寥无声。
易杰来到廊道尽头,望了望窗外新建成的崭新大楼,据说热销九成,但入夜后只寥寥几户亮着灯。
比东风市场还冷清。
“这么漂亮的新房子,分几间给活人住不好吗?”易杰瞅着窗外大楼讪笑几声,取出钥匙开门入屋。
他家也和过去差不多,墙壁贴满海报、报纸、广告传单;餐桌堆着凌乱杂物,大床摆在客厅当年的起火点,角落斜摆着破烂老沙发。
签鸟小文悠哉躺在易杰的双人床上,见易杰回来,竖起脖子朝他尖喊几声,还举起爪子指着小柜方向,活像个指使媳妇洗碗的凶婆婆。
“干嘛?忘了加饲料喔?你明明可以自己来啊,什么都要我来!”易杰没好气地将外套往小文扔去。
他过去对小文本就粗言粗语、没句好话,去年得知它原来是太子爷用莲藕肉揉出的灵物而非真鸟,举止便更加不客气,还时常忘了替它添食加水——然后小文就在他床上拉屎报复。
“喂!我操你——易杰见小文爬上外套拉屎,气得冲上前抢回外套,边怒骂脏话,边提着外套去厕所冲洗。
小文飞到厕所洗手台上,用喙拨开水龙头,侧着头喝水,与蹲在浴缸旁洗外套的易杰大眼瞪小眼。它喝完水也不关水龙头,叫了两声就飞出去——它有时确实会自己喝水、自己开柜子翻**咬饲料吃,但也会故意弄得乱七八糟,抗议易杰不替它服务。
“妈的??”易杰恼火地关上水龙头,朝厕所外骂:“你搞清楚,我的债已经还完了,我替你老板工作、你也替他工作,我们平起平坐,我没有伺候你这大老爷的义务,妈的!”
易杰捧着外套上后阳台晾,顺便从阳台水盆里摘下一个莲蓬,莲蓬里生着满满新鲜莲子,刚被易杰折断,断处立刻枯萎,却转眼飞快冒出新茎,还生着一枚小莲花苞。
这是太子爷赐的神物,作用是让易杰使用尪仔标后,能减轻法宝产生的副作用不适感。
由于这株莲子生得快,易杰遇到感冒不适、宿醉头疼就咬几颗,也不确定有没有效,平时摘得多了甚至会当零食吃。
他咬了两颗莲子,将剩余的随手放进餐桌上的碗里,走到签柜前检视新签──
有一阴神附身术士招鬼上凡作乱。
“这是你新咬出来的没错吧?”易杰打开柜上一卷新签,转头问小文。
小文攀在笼子门旁,用爪子敲着空饲料盒,尖叫几声。
“怪了??五福会这鬼案子搞死那么多人,怎么不事先报给我?”易杰用手指扣着柜面,自言自语。“还是我漏过没接?”易杰一想至此,翻了翻旧签,见没有其他类似案子,便在阴神附身那张签上签名,正式接下此案,单独用个小摆饰压着。
一旁还有一小迭签纸,全是连日来关于地狱符招鬼的事件。
有一小子持符令招鬼不理。
小子又使符令招鬼捣蛋。
小子今晚又欲持符令招鬼,地点为??
“妈的,写得不清不楚,小子小子!线索也不给多一点??”易杰抓了抓头,转头望着小文。
小文爪子敲了敲饲料盒。
易杰敲了敲新接下的签纸。
小文又敲了敲饲料盒,还尖叫几声。
易杰再敲了敲签纸。
“嘎!嘎嘎嘎嘎──”小文咆哮,大力敲饲料盒和空水盆。
易杰无奈地替它装满饲料、添了饮水,站在笼旁叉手瞪它。
小文吃饱喝足,还理毛半晌,伸了个懒腰,这才大摇大摆地飞出笼,从签筒挑出一卷新签扔在小柜上。
易杰打开新签,看着上头犹自发烫的香烧字迹──
阴神苗姑领术士陈亚衣投靠蔡万虎招来地狱罪魂蔡六吉与手下欲与另一罪魂严五福决一死战
“苗姑领术士陈??亚衣??陈亚衣?这是名字对吧?嗯??与手下欲与??为什么这张没有标点符号啊妈的!”易杰焦躁地反复看了几遍。“阴神苗姑、术士陈亚衣?哦!就是丢我大便的臭娘们,跟附在臭小子身上的臭老太婆是吧!好样的!”
他拿手机替这签纸拍照存档,从桌下大箱里取出几大张尪仔标纸板,一片片拆开,放到在王智汉家中便反复冲洗干净的金属烟盒里,还在里面放了几颗莲子。
他拿着烟盒在手上秤了秤,像端着座小型军火库。他对昨晚陈亚衣那泼屎战术余悸犹存,觉得该想点反制方法比较妥当。
他抓头苦思,在凌乱餐桌东翻西找,转头问小文:“喂!你这笨鸟成天乱拉大便,知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会丢大便的敌人?”
小文懒洋洋地躺在小柜上,对易杰问话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