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你脸怎么臭得跟屎一样?”
王智汉盯着伫在门外、脸色难看至极的易杰。
易杰裸着上身,他那件沾上秽物的t恤脱下来扔了,外套倒是舍不得,只在路边将秽物冲去后拎在手上。“方不方便聊聊?我碰上几个五福会的家伙,事情有点眉目??”
“什么!进来说清楚!”王智汉听易杰这么说,就要招待他进屋,但嗅到易杰一身秽物臭味,耳际、脸颊还隐约可见污迹,不禁愕然问:“等等,这味道??不会真是屎吧?你被仇家泼大便?”
“不是仇家,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怪胎??”易杰臭着脸说:“你如果要睡或是嫌臭的话,另外再约个时间聊吧。”
“不,现在聊。”王智汉说,对易杰今晚遭遇极感兴趣。“你说你碰上五福会的人?”
“是啊??”易杰说:“我借你家厕所洗把脸再说??”
“洗脸不够,你得洗个澡。”王智汉招呼易杰进房,指了厕所方向。“六吉盟这次死了一百多人,刘长官急坏了??”
“他是急那些人命,还是急自己官位?”易杰走向厕所,没好气地说。
“你下次自己问他。”王智汉这么说,见易杰伸手开门,及时出声提醒:“等等,我女儿还没洗好澡!”
“女儿?哦!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你两个孩子,一本书、一把??”易杰手还搭在厕所门把上,突然感到门把旋动,门打开,里头站了个身穿浴袍、头裹毛巾、手抱衣物的女人──
是王智汉的长女王书语。
“喝?”王书语见到易杰,先是一惊,跟着闻到他头脸漫出的屎味,吓得向后退,脚下一滑差点要跌倒;易杰眼捷手快,伸手拉她手腕──
但王书语见易杰沾着秽物的脏手触上她雪白浴袍,惊恐地抽手要避,脚下更滑,哇的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浴袍哗地敞开,里面除了内裤外,什么也没穿。
“??”易杰连忙带上门转身,与廊道外的王智汉大眼瞪小眼。
“我跟我姊,一本书、一把剑,一文一武!”
热情喊声自廊道旁房门发出,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开门往外探头,望着易杰。“你就是易杰哥?”
“你就是那把『剑』。”易杰望着那青年。
“王剑霆。”王剑霆生着一双剑眉,两只眼睛精光闪闪。“过几天就要考警察特考,但我有点犹豫,易杰哥你能给我点意见吗?”
“犹豫?”易杰呆了呆。
“犹豫之后要当便衣还是特种。”王剑霆这么说。
“特种?你是说霹雳小组、维安特勤那种?”易杰哑然失笑。“你警察考试先过关再说吧。”
“过是一定过。”王剑霆说:“我性子急,想早点决定未来路线,当刑警可以侦查刑案,但是当特种应该有比较多的攻坚机会。”
“你喜欢攻坚?”易杰哈哈一笑。“那你应该很能打啰。”
“我爸说你也很能打,跟他年轻时不相上下。”王剑霆挑眉看看王智汉,跟着竖起拇指戳戳自己胸口,对易杰说:“那应该接近我了。”
“哦──”易杰哈哈大笑,瞅着王智汉。“我们打过吗?”
“你不靠那些法宝应该打不赢我──年轻的时候。”王智汉这么说,来到王剑霆房门边,一把将他推回房,说:“听到没有,你先考上警察再说。”
王智汉拉上王剑霆房门,对易杰说:“我要他先当两年制服,多看多听多学,以后真有心再考便衣。”
“干嘛?你觉得当刑警危险?”易杰随口问。
“他从小看太多电影,成天想当英雄,莽莽撞撞,容易出事。”王智汉说。
“不是看太多电影。”王智汉妻子李月琴端着一盘水果走向客厅,说:“是看了太多爸爸。”
“是啊。”王智汉倒不否认妻子的说法。“我当年花了不少时间才学会怎么当警察,但那小子从小眼睛里看到的,是后来老练的我;他没见过我当菜鸟的样子、没见过我胆小怕死的样子、没见过我开枪之后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我怕他以为当警察就得这样。唉,爸爸是个英雄就会有这种问题??”
“是是是??”易杰掏了掏耳朵。
厕所门重新打开。
王书语满面怒容地瞪着易杰,浴袍袖子湿濡一片,显然特地洗过;易杰赶紧侧身让道,待她走过身边,才踏进厕所。
蒸汽弥漫的浴厕,弥漫着浓郁的芬芳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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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个丫头?”王智汉捏着烟,倚在楼顶墙边听易杰简单讲述刚刚经过,忍不住笑出声。“你退休后身手退化成这样?连个丫头都打不赢?”
“我是续约,不是退休,而且谁说我打不赢?”易杰没好气地说:“我只是第一次碰到打架丢大便,被臭得措手不及──那不是普通大便,里头加了药、加了符,能破我法宝效力??”
“原来真是大便??”王智汉听易杰这么说,皱着眉头呼出口烟。“你洗完澡有把浴缸冲干净吧?我老婆、女儿有洁癖的??”
“大嫂有洁癖还愿意嫁给你?”
“表示我有过人之处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耍嘴皮子了?”易杰不耐地说:“你刚刚说,五福会和六吉盟过去是死对头?”
“是啊,当年两个帮派抢地盘杀红了眼,后来讲好和谈,但六吉盟老大蔡六吉在和谈宴安排埋伏,杀了五福会老大严五福。”
王智汉说到这里,呼了口烟,补充:“事后蔡六吉想斩草除根,杀了一堆严家人。我向几个当年处理过两派纠纷的退休前辈打听过,这阵子六吉盟死者身上那个『忠』字,是过去五福会忠堂的追杀令;五福会忠堂,就是当年严五福直属的堂口。”
王智汉说到这里,顿了顿,问:“你说的地狱符,到底是什么?”
“地狱符是个俗称,在底下有个正式的名字,是一种特殊工作证件。”易杰说:“有些阳世资深法师在神明许可下,能从阴间招鬼上凡帮忙做事。每个法师能够使用的招鬼符层级不同,地狱符能将本来在十八层地狱受刑的罪魂招上阳世,是最高层级的招鬼符。”
“这阵子有人不停用地狱符招鬼上来,招上来后就扔在街上不管,那些被地狱符招上阳世的鬼,身份是法师特使,阴差无权管理,太子爷要我处理,我得一一注销他们的特使身份,让阴差把他们带回底下??想想那些家伙挺可怜的,莫名其妙被叫上来,以为脱离苦海,结果还是得回去??”
易杰说到这里,想起几十分钟前,施咒抹去吴复春胸口地狱符时,他脸上那副凄楚模样;
易杰担心他乱跑惹出麻烦,将他用香灰锁着,画了道符令通知阴差上来逮人后,才来找王智汉。
“答案差不多出来了。”王智汉吸了口烟说:“一,五福会跟六吉盟有血海深仇;二,最近死的六吉盟成员,身上都刻着五福会忠堂的追杀令;三,五福会里有人用地狱符招鬼??”
“等等。”易杰打断了王智汉的话,说:“如果五福会真要用这种方式报仇不是不行,但你确定六吉盟没有其他仇家?宰了人再在他身上刻个忠字让你以为是五福会干的?”
“你当我们警察白痴啊!”王智汉没好气地说:“我们一开始发现死者身上有记号时,就想过也可能是故弄玄虚、栽赃嫁祸──但真要栽赃,栽给几十年前就瓦解的五福会干啥?”
王智汉大大呼了口烟,将烟蒂熄尽,取出新烟点燃,继续说:“蔡万龙那家伙常得罪人是真的,但时代不一样了,混帮派的也会动脑筋,汉江又不是没王法,就算梁子结得再大,也不会杀人全家,还一家一家杀,甚至一次宰光整间工厂超过一百人。没有帮派会这么傻吧──除非是完全不把阳世法律跟后果放在眼里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