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死于毒杀。
这是伍桐斟酌许久之后才决定告诉李义的。
由王渊牵扯出阮凌辅,这样等太子登基之后,伍桐上书去蜀州平乱,李义也会助力一番。
有李义开口相帮,就算是新皇出言不许,也要考虑一下朝堂影响。
只要他稍有犹豫,伍桐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暗示李义,李义知道宫中宦官传言军中的事情,加上黄埠的死,老将军只要不愚忠到头,应该是能看清太子的本性的。
说起来,伍桐真的很佩服太子。
仁善之名能传遍天下,虽说少不了他背后之人的鼓吹,但在表面上,伍桐还没发现谁能比他做的更好。
他是一个有野心,有心计的太子,周国在他手上能强盛,只不过不好说是福是祸。
尤其是在他弑父的情况下上位,即便百官不知情,他伍桐却是知道的。
和李义说过这一场,伍桐也放下手中的事,入了宫祭拜先皇。
后宫死了不少人。
雍王的生母张贵妃死了,传出来的理由是不忍先皇一人上路,明面上这是帝妃情深,贵妃殉情。
许多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伍桐心知肚明。
就在几日前,就在后面的寝宫中,先皇目露凶光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想到这,伍桐抬起头目光阴冷的看向大太监童贯。
去两军传话的太监一定是内侍监的人,童贯有洗不清的嫌疑。
这些阉人虽然说忠心耿耿,但也难说他们有其他的心思。
他们身体残缺,精神也都不大正常。
伍桐恶毒的猜测这群阉人的心思,只是在最后又画了一个问号。
从一开始他掌握的情报就很少,如今还是很少,许多事情都要靠他猜测,幸运女神也忽悠着他,他的猜测往往八九不离十。
敌人太多了。
伍桐苦笑着摇摇头。
先皇入陵,新皇登基。
老套路的三请三辞。
内阁和太子乐此不疲的玩着套路。
伍桐站在皇城望着京城,这次新旧交接堪称平稳,虽然也死了不少朝臣,可相较老皇帝的上位史,这次新皇登基那是相当和平了。
和平的让那些经历过靖难的老臣都松了一口气。
就是啊,这口气喘的有点早。
新皇的龙袍已经赶制出来了,太子的冕服就在这大殿上被人缓缓解了下来。
就在这太子便新君的第一次早朝,雍王和宁王失踪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两位殿下,一个在捧日军,一个在神日军。
两位皇储,皆是监军,在同一个时间任命,在同一个时间失踪。
这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
新君穿着龙袍脸色铁青的坐在龙椅上,两位皇弟失踪这可是大事。
御史台果然是朝堂上就牛掰的搅屎棍......嗯换个词,最强的和泥人。
不知道叫啥名的御史直接站出来谏言,先帝山崩,两位殿下未来拜祭,倒还可以说是坐镇军中,不变出行,而今新君初立,王侯献礼,雍王宁王就在京中,怎么也不来拜谒新君?
好家伙!
伍桐看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愣是没想明白太子...不,新君这是不小心被自己养的狗咬了一口,还是他特意嘱咐引出这个问题的。
李义转过头,面无表情,浑浊的视线和伍桐碰撞在一起。
伍桐微微摇了摇头。
李义回过头深吸一口气,眉头颤抖两下,坐在原地不说话。
宋老将军眼观鼻鼻观心,坐的跟个泥塑似得。
楚王柴琅扯了扯伍桐的衣袖,小声问道,“姐夫,雍王和宁王不在军中会去哪里?”
伍桐抿了抿嘴,一言不发。
柴琅又小声道,“姐夫,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伍桐将自己的衣袖扯回,淡淡说道,“等着看便是。”
“不。”柴琅小声抗议,“姐夫,你不知道皇家,每次新君登基都是踩着兄弟的血上去的,大哥看着安静,可是二哥三哥不见了也是事实,姐夫,二哥和三哥不会被杀了吧?”
“这些日子你带着禁军坐镇京城,是不是明里暗里就做的这些事?”
伍桐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得不说小狼的想象力确实丰富,只不过猜测的时间有些出入,动手的人也差了很多,“不是我,雍王、宁王名义上可是我的学生,你放心,我肯定会护他们周全的。”
小狼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旋即又扯了扯伍桐,“姐夫,你这话有些古怪,你们护二哥、三哥周全?”
伍桐语塞,小狼这小子,这几年心思也沉重了许多啊,都能听出话里话了。
“禁声,你大哥刚刚登基,你就在下面说话,杀鸡儆猴,小心你成了那只鸡。”
伍桐吓唬着柴琅。
“安于何在?”
太子在上面威严喝道。
伍桐站起身走在大殿中央,“微臣在此。”
太子看着伍桐强扯了一丝危险,“安于不必过谦,你身为六部顾问可不是微臣,这个微可以去掉了。”
“臣遵旨。”
“爱卿这几日坐镇京城,捧日军与神日军可有异样?”太子摸着龙椅的扶手,盯着伍桐沉声问道。
伍桐面不改色,“回陛下,臣坐镇京城,查处京中心怀不轨之鬼谷余孽,捧日军与神日军和臣并无交接。”
“捧日军与神日军镇守外城,并无遗漏,这是雍王、宁王监军之功,许久未归,应该军令在身,不便出营......”
“便是在营中也应该拜见新君,难道雍王、宁王不是我大周的亲王?”那不知名的御史出言断喝。
伍桐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不让他打断话的人,另一种是打断他话的人,恶狠狠的瞪向那个御史,伍桐冷冷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今动荡之秋,雍王与宁王若是离开大营,你们是不是要说他们玩忽职守,是军令与无物?”
“这...”那御史眼神闪烁,“可据下官所知,雍王与宁王并不在捧日、神日两军之中!”
“雍王和宁王并不在捧日军、神日军之中?”伍桐慢悠悠的重复了一遍,带着一次反问。
“不错!”御史仰起头肯定道。
伍桐掂量了一下自己笏板,白玉的,挺珍贵,打人不好说有多疼,八成会断,不好动手,叹了口气,伍桐抬起头冷冷的盯着那人,“军队乃国之重器,你个小小的御史能探知我大周禁军之事?说说吧,如何得知,怎么得知,是用什么方法传递消息,线人又是谁?”
“说出来,本官一一核实。”
“你...”
“注意你的言行。”伍桐冷声说道,“御史台是不是平日参人参惯了,不知道什么叫礼貌了啊?”
夏侯弼出声道,“伍候这话把我御史台全收进去了啊,本官向伍候保证,这不是我御史台的行事,我御史台虽说闻风奏事,可我三令五申,所奏之事一定要多次查证确认方可上奏,而且此事他并未告知本官。”
伍桐指着这御史,看着夏侯弼问道,“这是那边的人?”
夏侯弼犹豫一下,“他也是御史台的人。”
“陛下,臣有事启奏!”
“讲。”
“臣要参这个御史...”伍桐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好略过,“臣参他是鬼谷余孽,需要审问一番,尤其是他怎么知道神日军、捧日军军中之事,一定要好好的审,好好的查。”
新君的脸色从刚才就没有好过,听到伍桐像是玩闹一般的上奏,更是生气,“安于莫要闹了。”
新君起身,缓缓走了两步,“朕刚刚继位,国事尚不精通,还需要百官相助。”
下面百官拜倒一片忙称不敢。
“首辅大人,此事该如何?”
夏邱抬了抬眉,转过头看向伍桐,“回陛下,伍候是关心学生,雍王、宁王皆是他的学生,此番袒护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雍王、宁王的谣言,臣和伍候的想法一致,禁军之事一个小小的御史怎么能得知?臣以为有情弊。”
新君点了点头,“朕也是如此想的,你——”
新君指着那个御史,“你离间我天家感情,此是大罪,朕刚刚登基,念你出仕多年,你上个折子告老吧。”
一场不大的小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新君上任第一次处事尽是仁善。
这是第一次早朝,本就没有多少事,本来大家山呼几声万岁就了的事,非得弄出个插曲。
临下朝的时候,新君遥望着大殿之外,悠悠说道,“彼时先皇大丧,吾二弟坐镇军中不能及时尽孝,朕倍感痛心,如今京城稳定,朝堂正常,那就召雍王、宁王回来吧,去见一见父皇,还有雍王的母妃。”
伍桐脸上的表情缓缓凝固。
当新君和魏琳离开大殿之后良久,伍桐都坐在那里没有动作。
柴琅担忧的看着伍桐,小声叫了几句姐夫。
“楚王爷。”苍老雄浑的声音在柴琅耳边想起,他已经不是楚王殿下了,而是一个真正的王爷了。
柴琅起身,向着几位老将军施了一礼。
“王爷,老夫...”
伍桐回过神,“小狼,你去把你皇姐接出来,在家等我。”
柴琅点了点头就向宫里跑去。
李义和宋辉两位老将军都还没走。
伍桐起身和他们走在一起,李义叹了口气,“到真让你算到了啊。”
伍桐点头沉声道,“杀心已起,难以平息。”
“死局。”宋老将军低声说道,“我们若是杀了是必死之局,若是未杀倒还是有些转机的,可我们现在有些难弄。”
“并不难弄。”
伍桐叹了口气,“我有解决这件事的办法,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咱们的新君啊。”
“他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