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礼归了家,随身的还有两口大木箱,和四名梁怀仁派来,护送褚礼的随从。
帮褚礼的随身物品都搬进屋子,又安顿好了送他回家的四名随从,还有林家车队的伙计们,一家人这才围坐在东院的堂屋里,打算好生亲近一番。
褚礼随身带回来的两口大木箱,除了放了些他的画稿和随身之物外,便都是带给家里人的礼物,有南方特色的茶饼香料,还有绸缎布料,新奇的小玩意儿等等,将两口箱子装得满满的。
“我原本还打算带些其他地方的特色小吃回来的,可大部分都是鲜食,存放不了太久,怕是都要坏在半路上,便放弃了。”
褚三叔瞧着褚礼搬出来的这些东西,都快在自家堂屋的桌子上堆出一座小山了,忙道:“阿礼有这份心就成了,大老远的啥吃食都放不住,路上已经够辛苦的了,还带这些东西做啥,家里啥都有。”
沈鹿竹也道:“可不嘛,给你送去那些银钱,是想叫你好生照顾自己的,眼下瞧着倒是都换成东西给拿回来了。”
褚礼搔了搔头道:“我每次在街上逛着,瞧见了东西就总想多买些到时候带回家,一不留神就攒了这么多,阿嫂放心,我都有好好照顾自己的。”
褚义捏了下自家兄弟的胳膊道:“个子倒是没少长,就是肉没长上几两。”
褚礼闻言有些懊恼地向兄嫂保证道:“我真的有好好吃饭,照顾自己的,不过也不知道为啥就是只长个子,不怎么长肉。”
沈鹿竹瞧他这样子,不由地发笑:“好,阿嫂信你说的,上次写信回来不是说想吃火锅和炙肉了?等下晚饭咱就吃这个,再把秀秀和娟儿,还有堂爷爷一家子都叫来,咱们好生给你庆祝一番。”
褚礼离家两年,大半的日子都在外游荡,好不容易回了家,自是要好好休整一番的,可在家待了没几日,便觉得有些无聊,跃跃欲试地跑去前面铺子帮忙去了。
小两口见他这般,便和他聊起了之后的打算:“阿礼这次回来,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啥,还是想先待一阵子?”
这个问题褚礼在回来的路上便想过了,这两年多他体验到了许多之前不曾体验过的,外面的世界很美好,也很吸引人,可他到底和师父不同,他心中还是更眷恋家里的,这次回来之后也不打算再走了,至少不是自己再出去游荡。
“阿嫂,我想以后开一个画室,顺带着卖些颜料和画纸,这样就能一边继续画画,一边也有些收入,要是有想学画的,也能帮着指点一二,我眼下虽不像师父一般厉害,能收徒弟,可是指点一下小孩子或是初学者还是可以的。”
褚礼没说的是,梁怀仁其实对他评价很高,觉得他很有天赋,眼下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教给褚礼的了,只不过对于褚礼想回到行安县,而不是待在更大更繁华的京城有些惋惜,总觉得褚礼若是待在京城,那今后的成就说不定不在自己之下,更不用说收徒了。
可是褚礼却不这么想,他之所以拜梁怀仁为师,就只是很单纯的喜欢画画,所以才想精进自己的绘画技艺,从没想过扬名立万,如今师父既然说剩下的要靠他自己去悟了,那他自然是想回到兄嫂身边的,当然除了继续画画,以后也要能自食其力才行。
沈鹿竹对自家弟弟这个想法倒是很是赞成,以往问他都是没什么想法的,如今既然有了,那自是要全力支持才是:“阿礼这想法倒是不错,阿嫂觉得很可行,褚义你觉得呢?”
褚义自然是没什么觉得不妥的地方,点了点头道:“既然想做,那这几日休整好了,便先出去看看铺面吧,眼下已经十月了,若是顺利,争取年前把这画室的事儿给你办妥了。”
褚礼没想到自家兄长既然这般雷厉风行,才说了就找着急着要去落实,忙道:“不着急的阿兄,家里寒衣节还有春节都忙,我的事儿等闲下来再说就成。”
谁知褚义却道:“怎么不着急,你不在家时,三叔就已经提过几次了,说你如今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了,等回来后要抓紧操办起来的,不过都说先立业后成家,阿礼你以后有了自己的画室,人家姑娘也好更安心地嫁给你。”
褚礼实在是不明白怎么就一下子说到成亲这事儿上来了,嘴巴张张合合了几次,最后只嘀咕了句:“那……那也不用这么急吧。”
说做就做,褚义第二天便带着褚礼去了趟街上的伢行,请人帮着在离自家不远的地方,寻一处适合做画室的铺面。
做画室的铺面不需要很大,且也不像褚家东院和西院一般,需要那些带有后院的铺面,自然便相对好找一些,没出几日,在看过了三处铺子后,褚礼终于寻到了一处自己很满意的铺面。
这铺面原本就是一件书肆,修缮装饰也很符合褚礼开画室的需求,这样也省着再花大价钱修缮了,离褚家东院只隔了一条街,走着走倒是比去邓家的客栈还要近一些。
褚礼本是打算和兄嫂借一点银钱,再加上这些年的压岁钱和零用钱,将这铺子租下来,待他日后有了收入再还回去,可谁知褚义却在确定了他的想法后,直接和那伢行的人敲定了跟东家交钱买铺子的日子。
褚礼闻言忙拉住自家兄长的衣袖阻拦道:“阿兄,怎么是买?阿兄借我些银钱,我租下来就成了。”
“租什么,还借银钱?我跟你阿嫂早就商量好了,这铺子买下来你自己以后用着也顺心,不然哪日东家有急用或是想涨租,都是麻烦事儿。
再说我是你阿兄,给你置办产业不是应当的,你阿嫂早就把你跟秀秀的聘礼和嫁妆都盘算好了,给你便收着。”
褚礼摇头继续劝道:“堂姊是姑娘家,家里自是要给准备嫁妆的,我是个儿郎,哪能一直靠着兄嫂过活。”
褚义闻言拍了下自家弟弟的头,反问道:“怎么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便和我跟你阿嫂算得这么清楚,你小子还想跟你阿兄我分家不成?”
“阿兄我哪是这个意思!”
弟弟是什么意思,褚义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定是觉得家里的产业都是兄嫂挣回来的,自己不能一直占兄嫂的便宜,不过他和沈鹿竹却并不认同,他们是一母同胞,爹娘不在了,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没得说当初吃苦的时候,说是一家人,如今日子好过了,却又见外起来了。
不过褚义可不想站在外面,和褚礼长篇大论地劝说,一家人彼此知晓心意就好,于是便道:“你阿嫂早就说过,这家里的东西都有你一份,没啥不好意思的,这事儿你要是坚持,那便回去自己跟你阿嫂说,不过她要是知道定要伤心了,以为你这弟弟和她不亲近,见外。”
褚礼说不过自家兄长,也不能真的不顾沈鹿竹的心情,非要分个清楚,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见褚礼这般,褚义便转身招呼那个伢行的伙计,将方才说的事儿定了下来。
打算个褚礼开画室的铺面,最终还是谈好价钱买了下来,虽说这铺子不需要太大的修缮,可墙面还是要重新粉刷一番,隔断、展柜、柜台这些也还是要重新定做的。
冬日里气候冷得很,并不适合修缮铺面,好在褚礼这画室只是重新粉刷墙面,做些木制家具,倒也不必非要等到来年开春,稍一联络便找到了个愿意接手的施工队。
褚礼这边的画室正修缮着,那边行安县却迎来了百年不遇的大雪,鹅毛大的雪花断断续续下了近两旬,直到日子近了十一月中旬,这天才逐渐转了晴。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雪下得太大,便成了灾,尤其是对于那些日子本就过得清贫的,别说是来年的收成能不能好了,便是眼前这个冬天,便有不少人家要过不去了。
连日的大雪直接封了山,县城里日子过得还不错的人家,还能囤些煤炭在家,可那些住在村里,往常都靠着去山上砍柴取暖的人家却遭了殃,天气骤冷又没法进山,身子骨稍弱些的,冻伤冻死的也不在少数。
还有些屋子本就年久失修,或是人犯了懒的,想着等到雪停了再清理屋顶积雪的,睡梦中屋子便撑不住重量,直接垮了下来,一家人都被压在了房梁下的。
有房屋有宅院的人家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那些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乞儿了。
如此大的雪灾,朝廷自然是要出动人马赈灾的,可是县衙人手有限,还要忙着先疏通境内通往各处的官道,这场雪灾席卷了整个大乾北方,宁川府也派不出多余的人手增员,京城再往南的府郡倒是没有受灾,可远水又实在是解不了近渴。
一场大雪将临近年关的气氛,清扫得荡然无存,到处都是人们愁苦的脸色和长吁短叹,褚家虽全家都在县城,情况要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可却仍然忧心还在村里住着的亲朋们。
褚三叔望着院外的场景,叹道:“也不知道村里现在是啥情况,这么大的雪,山肯定是已经进不去了,不知道柴火和粮食都够不够?”
小两口为这事儿,最近也一直在想办法,奈何县城通往各处的官道、村路都被大雪封住了,如今别说是柴火粮食这些,便是消息都传递不出来。
“要不等下我去县衙瞧瞧,表妹说妹夫去赈灾了,已经好几日没有归家了,我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顺便也打探下消息。”
见褚义这般说,褚三叔思索了片刻便道:“也好,总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法子。”
沈鹿竹叫褚义等自己一下,转身便回屋拿了两身厚袄子出来:“我随相公一起去,顺道再去表妹那看看,妹夫若是最近都不能归家,要不就把人接到家里来,大家也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