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义和家里说了辛县令的事儿后,家里人纷纷帮着出谋划策,先不说对方是一县之长,就单单能做出这种棺材,也是一个很好的买点,想来将来对自家的买卖,也是颇有益处的。
作为一个拥有科技社会生活经历灵魂的人,方才一听到防水防潮,还有气密性好这些要求,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高科技涂层涂料,或者是橡胶塑料这类的现代产物。
可这些东西眼下都没有,不过涂料的话:“若是把木材多刷几层木漆之类的,不知道会不会更防水一些?”
褚三叔闻言道:“咱们平时用的那种,防潮性其实并不算好,要说防水还得是桐油,据说南方造的那种大船用的都是桐油,不过这东西咱们这边几乎没有不说,便是买也不好买,更何况这棺材要的还有些急。”
褚义也点点头道:“阿竹可能是没见过,小时候家里便有过那种已经上好了漆的棺材,摆在后院时间一长,再碰上连日的阴雨天,有些地方便会起皮,就是木材吸了潮气导致的。”
沈鹿竹皱了皱鼻子道:“蜡倒是防水,可也不能直接在棺材上涂蜡吧。”
褚义拍了下妻子的肩膀道:“不急,咱们再好好想想。”
“阿义说得对,咱们再找找就是了,一会儿我就去街上各家铺子转一转,说不定有什么用别处的,像桐油一类的东西,只不过是咱们不知道罢了。”
一时间没有头绪,褚三叔便坐着轮椅带着正正去街上转了,小两口暂时也没旁的事儿,便在前面纸钱铺子帮忙。
沈鹿竹刚收了以为大娘的钱,一转头就见褚义正拿着个纸元宝出神,便靠了过去问道:“怎么了,这纸元宝可是有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就见褚义转了过来,晃了晃手里的纸元宝笑着道:“我想到了,防潮的木漆。”
沈鹿竹一时间没能跟上褚义的思路,懵懵地看着对方。
褚义笑着解释道:“阿竹可还记得当初咱们做这纸元宝的时候,为了让这元宝有光泽,不是上山找了好几种木材的树脂,我记得那漆树的树脂好像就是防水的,当时二兄好像是说叫生漆。”
经褚义这么一提醒,沈鹿竹顿时也回忆了起来,两眼放光地道:“对对对,就是生漆,不知道咱家包的山上有没有漆树,实在不行就回村里一趟,这两日铺子里应该还忙得过来,不然明儿个咱们就回去一趟?”
眼见沈鹿竹越说越激动,褚义有些好笑地道:“不急,不急,咱们先问问二兄和大兄的。”
“好,现在就去?阿爷铺子里眼下应该不忙。”
“好,听我家阿竹的。”
小两口说着就跑去了街对面的沈家药铺子,沈川柏和沈阿爷不仅肯定了小两口要用生漆的想法,还为棺材防臭一事儿,提供了新思路。
“这棺材如何让气味散发不出来,我倒是没有阿义懂,不过却是也有别的法子,比如说用些其他的气味掩盖,或者是用些防腐的中药。”
沈川柏也道:“阿爷说的没错,就像咱们家以前做的那种驱蚊的香片一样,木材泡过药汁,自然就吸收了药材的味道了。”
去了一趟沈家药铺子,褚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茅塞顿开,回了自家西院后边开始琢磨起了,自家这口新棺材,该从哪一步开始实施。
沈松节在县城附近包下的山上,帮褚义找到了两小处漆树林,直接带着附近的工人在山上采好了生漆,这才折返回县城。
而此时的褚义,正指挥着工人在自家西院,搭建一个能浸泡木材的大池子。
西院的池子建好,褚义便按照沈阿爷给的药方,将已经处理好的木板泡进了药汁里,待完全浸湿后,再架在煮沸的药汁上熏蒸,随后再放在阴凉处慢慢阴干,如此反复几次,木材上便带上了一种很特别的药香混合着木质香的气味。
而这药方子,据沈阿爷说,里面有好几味驱虫防腐的中药,这样一来不仅能掩盖气味,在一定程度上也能起到些防虫抑腐的作用。
西院的池子里正在一批批地处理着木材,而褚义也没闲着,拿着最初处理好的几块木材做起了试验。
测试刷了生漆后的颜色和防水性,大概刷几遍能达到一个最佳的状态,还要琢磨着,怎么增加木板之间的气密性,能让两块木板镶嵌得更加紧实。
丁安在第二天,便得到了褚义的消息,褚义说自己这边想到了一些方法,要做着看看,对于这么快就能有好消息,丁安自是开心的,不过待冷静下来后,还是选择了暂时先不告诉辛县令。
这么做是怕万一这之中有什么闪失,辛县令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是想要尽可能地保护褚家,不要因为这事儿受些无妄的牵连。
好在褚义这边的试验很是成功,没几次就摸出了最佳的配比,只等着将所有木材处理完毕,就可以制作棺材了。
一旬后,褚义特别为辛县令定制的棺材总算完成了,每一块木板都经过药汁的浸泡和熏蒸,又在上面刷过三层生漆,保留了木质的颜色,还隐约能闻到一种药材的香气。
褚义还在每条木板间的缝隙上,都用了融化后的松脂涂抹,来增加这口棺材密闭性,总之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褚义倒也不指望着棺材一定会被用上,但总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才不算辜负了丁安和辛县令的信任。
又一旬后,褚义特意做的这口棺材到底还是用上了,辛县令为自家老仆办了个简单的入棺送别仪式,随后这口棺材便随着南下的商队,一起出发前往了辛县令的老家。
褚义还特意见了那商队里的人一面,请他们再回到行安县的时候,派人到褚家铺子知会一声,他也好上门去了解一番那棺材,是不是如他们预期的一般,能有一些用处。
眼见着日子来到了四月末,褚平一家也已经搬到了县城里,可这时小两口盘算着趁着褚秀秀临盆前,赶着端午节回靠山村一次,去看望一下崔家外婆和舅舅舅母们。
这次褚三叔和薛长山兄弟俩并没有跟着一起,只有褚义小两口带着正正回了村里小住。
崔家过年时就没能见到外孙一家,如今见了小两口自然是亲近得很,拉着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崔家外婆虽上了年纪,可耳不聋眼不花,自打天气转暖,便经常在村里遛弯,和那些年纪相仿的老伙伴们闲聊解闷,对于这村里的新鲜事儿,知晓的倒是要比崔家几个舅舅还要清楚。
就连褚仁一家也要搬去县城了这事儿,崔家还都是崔外婆先听说的:“阿义,你那阿爷一家子,听说也要搬去县城住了,你可知道这事儿?”
小两口闻言皆是一愣,褚义摇了摇头道:“自打阿爷一家搬出村子,我们又搬去了县城,便一点联系都没有了,那边的事儿我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外婆是听村里人说的?”
崔外婆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兴许不感兴趣,也不在意那头,不过这事儿我既然听说了,就还是想提醒你们一句,褚老大一家都不是啥善茬,这次听说是那褚仁在去年中了举,在县衙里谋到了个官职,这才全家搬去县城的。依他们之前的性子,我就怕他们去了县城后,会找你们麻烦。”
沈鹿竹闻言有些惊讶,褚仁中举的事儿,他们是听说过的,不过倒是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在县衙谋到了官职,要知道考了贡士的邓南治,眼下还在邓家等着机会呢。
“外婆可知道他是谋了个什么官?”
崔外婆仔细回想了下,随后才有些遗憾地道:“这倒是还真没听谁说起过,这事儿也是这两天突然传出来的,都说褚家最近可是得意得很,逢人就说自家要改换门庭了,说他家褚仁出息,不止考中了举人,跟着就要去县城当官去了,我就上前打听了下。
你们要是想知道,一会儿叫你舅舅们出去打听下,咱们这村里的没听说,说不定他们村里有知道的。”
沈鹿竹忙伸手拉住崔外婆劝阻道:“外婆,我不过是好奇罢了,哪里用得到特意叫舅舅们出去打听啊。”
褚义也道:“是啊外婆,不是说要搬去县城了,左右到时候都会知道的,不急于这一时。”
崔外婆也不强求,只是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那你们记得自己小心着些,不过也不用怕他褚老大家的,不过是当个小官,又不是去做县令了,这整个县城还能由他褚仁说了算了?”
“外婆说的是,我们又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儿,不怕他,您放心。”
许举人的堂叔许明,是行安县的市令,虽只是个九品官,可却主管县城的商户和经营,集市能不能开,何时开都由市令说了算,还有商户、摊位的管理,都是市令的管辖范围,许举人家也正是靠着这一点,才让自家的买卖,挣得盆满钵满。
褚仁在许举人身上属实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才在年后,通过他的引荐,见到了这位市令大人,美酒佳肴、银钱重礼一一奉上,再加上许举人的帮腔,总算是得了个口头的允诺,若是衙门里有空缺,许市令必定帮着安排。
褚仁礼银子花了不少,得了承诺后,便安心在家等信儿,原以为很快就能如愿以偿了,可谁想到左等右等都没有消息,前前后后又去找过许市令几次,每次都被找了各种理由推脱,只告知褚仁再等等。
褚仁心中明明已经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可银子已经花了出去,对方为官他为民,做的这事儿又实在是不敢声张,便只能继续送孝敬,通过许同窗催促一二。
许是也有些心虚,那许市令也怕真把人逼得急了,到时候狗急跳墙,连累到自身,总算在五月初,给褚仁递了信儿,说自己给褚仁好不容易谋划到了一个空缺,叫他来县衙做自己的副手市啬夫。
说是副手,可实际上这市啬夫没品没级,连从九品都不是,严格说起来,算不得是衙门里的官职。
这和褚仁原本的设想差距很大,他知道自己还只是个举人,若说做多大的官,并不现实,可好歹也是文书一类的,做个县令或是县丞的助手,虽同样算不得是什么正式的官职,可若是表现得好,将来又何愁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