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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怀仁在大乾四处游历的时候,多是靠着一双脚板走走停停,如今急着归京,自是不能再这般,可一时间进京的商队并不好碰,最后索性直接雇了马车和车夫,虽没有跟着商队便利,时间上倒是可以完全自己掌握。

九月二十一,褚家早早地吃过了早饭,沈鹿竹再次给褚礼检查过行囊,一家人便坐在堂屋聊天。

褚平一家子原本是打算今儿就回靠山村的,知晓褚礼也要暂时离家后,便留了下来,打算多陪褚三叔待几日,家里一下走了两个小辈,他们若是再一走,只怕会一下子便觉得冷清了。

众人正嘱咐着褚礼,就见高同山从前面铺子走了进来:“东家,梁先生的马车到门外了,他说就不进院了。”

原本还有些热闹的堂屋,瞬间安静了下来,褚礼更是红了眼眶,十分的不舍。

褚义将手搭在自家弟弟的肩膀上,轻晃了晃,给他打气,随后率先拿起褚礼的行李走了出去。

行李搬上马车,褚礼的眼眶还在泛红,此刻他甚至有一些后悔,一一和家里人拥抱过后,还是走到了梁怀仁身边。

“三叔多保重身体,阿兄阿嫂不要太累了,我很快就回来。”

沈鹿竹揉了下褚礼的发髻:“阿礼不用惦记家里,在外面照顾好自己,饭要多用些,等回来了若是没长高长胖,阿嫂可是要罚你的。”

褚义朝梁怀仁行了一礼道:“家弟就拜托梁先生了。”

“褚老板、老板娘放心,褚礼是我徒弟,我这一路定会护好他的,待家中事情处理完,我就带他返程。”

“有劳了。”

众人正说着,就见一辆马车快速朝这边驶了过来,前面赶车的竟是邓南浔,瞧见褚礼后忙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堂弟还没走,总算是赶上了。”

邓南浔说着停下了马车,随后赶忙掀起了马车的帘子,将褚秀秀扶了下来:“娘子小心。”

褚三叔瞧见昨儿刚褚家的闺女儿回来了,忙上前问道:“才成亲第二日怎么就回来了,这么早出门,你公婆可知晓了?”

褚秀秀朝褚三叔安抚地笑了笑:“阿爹,今儿堂弟要出远门,我自是要来送一送的,您放心公婆人都极好,我们是敬过茶才出门的。”

邓南浔也跟着道:“阿爹不必担心,我爹娘不会为这些小事儿为难娘子的。”

“好,好,南浔等下回去,记得帮我谢谢你爹娘。”

翁婿两人正说着,褚秀秀已经来到了褚礼面前:“堂弟,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褚礼重重地点了点头:“堂姊也是,等我从京城回来,给堂姊和阿嫂带京城那边的首饰和吃食。”

纵使再不舍,褚礼最终还是坐上了马车,跟着梁怀仁踏上了进京之路,也踏上了他的学艺之路。

眼下正是秋收的时候,也是沈家中药买卖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沈松节和沈泽漆兄弟俩,在褚秀秀成亲的当天傍晚,便返回到了河西村的沈家。

兄弟俩方一进院,就瞧见沈泽漆的妻子柳氏,满脸不快地从灶房走了出来,瞧见沈泽漆兄弟俩也没做停留,直接开门进了自己屋子。

天色有些暗,瞧得不是很真切,更何况对方有时自己的堂弟妹,沈松节自是不好多问,便寻了个借口道:“我有些乏了,先回屋子歇一歇,堂弟也快些进屋吧。”

正说着,沈母从灶房走了出来:“你们俩回来了?晚饭想来是还没吃吧,锅里给你们俩热着饭呢,可是现在要吃?”

沈泽漆瞧见灶房里的竟是自己大伯娘后,心中更是犯起了嘀咕,忙道:“伯娘不用管我,我先回屋里换身衣裳,等下自己来吃。”

“成,灶里的火还没熄,泽漆你记得等下来吃。”

沈松节见沈泽漆开门进了屋,忙凑到自家阿娘身边问道:“阿娘,方才柳氏跟您在灶房做啥呢?”

“给你们两个留饭,就闲聊了两句,咋了?”

沈松节闻言,轻轻皱了皱眉:“没,没咋,儿子就是随便问问,阿娘快回房歇着,我自己弄着吃就成。”

另一边,沈泽漆一进屋,就瞧见柳氏正坐在炕边,手里拿着个帕子扯来扯去,显然是正在撒气:“好端端的,怎么了这是?”

柳氏闻言抬头看了沈泽漆一眼,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沈泽漆又问道:“方才灶房里,可是只有你跟伯娘在?”

“嗯。”

得到肯定答案,沈泽漆皱起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伯娘一向对他们这些小辈慈爱有加,是万万不会给柳氏气受的,再者方才沈母的表情也不像是出了啥事,于是试探地问道:“那可是嫌我回来晚了?”

“才不是。”

“那到底是啥,该不是你做了啥,惹伯娘生气了吧?”

柳氏这才赌气道:“我哪里敢惹伯娘生气,伯娘给我气受还差不多!”

这话沈泽漆是万万不信的:“伯娘好端端的咋会给你气受,你方才到底在灶房干啥了?”

柳氏自知瞒不住丈夫,嘟囔着道:“我能干啥,不就是想从伯娘那里借点银钱,被伯娘给打发回来了。”

“手里没银钱了?要买啥你跟我说便是,怎么还去找伯娘借银钱。”

沈泽漆说着,便将自己的荷包从怀里拿了出来递给柳氏。

柳氏伸手将荷包推回道:“不是,咱们平日里也没什么花销,家里月月发的零用钱,我这都存着呢,是……是我娘家想借些银钱。”

沈泽漆将荷包再次递到柳氏面前:“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可是岳母那里碰见什么难处了?咱们手里不是存了些银子嘛,这些都给岳母拿去就是。”

话音刚落,沈泽漆又想到妻子去找了伯娘,想来兴许是手里的银子不够,便又道:“咱们手里的若是不够,还差多少,我去跟阿娘说一下,不用去伯娘那里借,伯娘管着家里这些大事小情,要操心的事儿多,娘子别记在心上。”

“咱们手里那点银子够干啥的,家里银子都是大伯娘在管的,阿娘手里便是有也是和咱们差不多的。”

沈泽漆颇有些不解地看向妻子,沈家没有分家,自打沈家阿奶去世后,管家权就交到了沈母手里,吃穿用度都是家里一起操办的。

不过就算如此,无论是以前还是眼下,沈母每月都会给家里人发些零用钱,就算不多,柳氏手里三四两银子,应该还是能拿得出来的,更何况是他阿娘。

“咱们和阿娘手里的,怎么还凑不出十两银子?岳母家到底是何事,这么些银子还不够?”

“阿兄想和人一起做买卖,需要些本钱,想先借一百两。”

“一百两!”

沈泽漆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一百两都够寻常人家过十几年的了,啥买卖还没开始做呢,就要先扔进去一百两,岳母家里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兄说了不会用太久的,隔壁村子有人开了家赌坊,阿兄和那人认得,人家给他指了个发财的路子,那些去赌坊耍钱的,输了总想再借些翻盘,阿兄就可以把钱借给他们,借出去的按日子抽成,说是要是买卖好,这一百两搞不好几个月就能全赚回来了。”

沈泽漆腾地从炕沿站起了身,质问道:“朝廷压根就不让开赌坊,你们还想把钱借给一群赌鬼,那是赌鬼,你们还指望赌鬼按日子给你们还钱不成?还几个月就挣回来,不全赔进去都算好的,我看你真是疯了。”

沈泽漆这才搞明白一向和善的大伯娘,为何拒绝了柳氏借银子的请求,先不说这数目实在是太大了,便是这借钱的目的,一听便是个不靠谱的,别说是一百两,便是十两也是万万不能借的。

柳氏没想到沈泽漆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在她看来这买卖是个稳赚不赔的好买卖,人家是和她阿兄亲近才想要带着他的。

“相公你不懂,阿兄这买卖什么都不需做,只要出银子就成,出面往外借钱的,还有催账的都有赌场的人在,就算朝廷不让开赌场又跟阿兄有啥关系,那赌场又不是咱们开的。”

怕沈泽漆死脑筋,柳氏想了想继续道:“我跟你说,这事儿你得帮我想个法子,这一百两我已经答应大兄一定会借给他了,咱们家如今买卖做得这么大,要说大伯娘手里没有一百两,这村里谁信啊!

我娘家要是也发达了,对咱们不是也有好处,再说了,我阿兄他又不是白借的,人家说了眼下借一百两,回头还咱们是一百一十两的,十两银子呢,天知道我得攒多久,家里银子都被大伯娘管着,我想挣点银钱哪里有错了!”

“吃穿用度都是家里掏钱,大伯娘月月还给咱零用钱,就是怕你想买个啥的时候,不好意思跟家里开口,你自己方才还说没啥花销,钱都存起来了,眼下又哭得哪门子的穷。”

柳氏才不管这个:“谁会嫌手里的银子多啊,同样都是做买卖,你天天累死累活的,咱咋就不能也找个轻巧点的来钱路,等回头我挣了这十两,就把手里的银钱都给大兄送过去,让他一起拿到赌坊去借,到时候我挣了大钱,谁都别来眼馋!”

沈泽漆觉得柳氏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你死了这条心吧,别说一百两了,便是一两都没有,你要是敢把手里的银子都拿去给你大兄,明儿我就叫大伯娘停了咱家的每月的零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