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叫了薛长林去请吴家人后,自己便一边忙,一边注意着院外的情况。
一听见吴家那不要脸的,冲个小孩子发难,扔下手里活儿就朝院外走了出来:“吴老憨你嚷啥嚷,秀秀大喜的日子,你在这儿闹啥?”
吴老憨是吴家老爷子的外号,他平日最烦别人这般叫他,闻言更是气闷,仗着自己的辈分道:“姓钱的,我可是褚老三的前岳丈,是你家的长辈,你们褚家就是这么待客的,外祖家来了,就派个不知哪来的小屁孩子来迎?”
不等钱氏说话,听到动静的小两口,搀扶着堂奶奶老两口也从院里走了出来。
原本沈鹿竹和褚义,本来是不想劳烦堂奶奶老两口的,可奈何堂奶奶说自己不出去,这事儿定会闹起来没完。
他们请吴家来参加喜宴,是在这村里人言可畏,要顾忌秀秀的名声。
谁知道吴家却掂量不清楚自己的斤两,跑到家门口摆谱来了。
吴家拿辈分压人,那这院里除了他们两个老的,谁出去都是吃亏,秀秀大婚,他们自是想顺顺利利的,可也不能任由吴家这么胡闹,褚家今儿要是跌了份,秀秀到时候一样要被人拿去说嘴。
“吴老憨,你还知道你是前岳丈啊,老太太我还当你是嫁闺女儿嫁了太多次,自个儿都记不清谁是你女婿,谁是你亲家了!”
于老太太这话一出,顿时惹得村民们大笑不已,这附近谁不知道吴家那唯一的闺女儿,都嫁了三四次了。
次次都是过不了几年就出事儿,褚三叔还算好的,只落了个残疾,其他那些可是都没命了的,都说她是克夫呢。
平日里大家伙儿也就是私下里说说,眼下直接被于老太太当面戳破,吴家老爷子气得顿时涨红了脸:“你……”
于老太太丝毫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一来了就在门前咋咋呼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吴家是专门来闹事儿的呢,这娃子出来迎你还迎出错来了,他没资格,那我们这老两口可有资格迎你这前岳丈?”
吴家老爷子咽不下被村里人看热闹的气,那日又没在沈鹿竹身上占到便宜,心气不顺,便想在村里人面前找回面子。
吴家就是故意拖着时辰来的,本想借着辈分压褚家一头,结果却没算到堂爷爷老两口。
对方确实比自己辈分大,吴家老爷子这下被堵得没了话。
吴家老太太忙上前接过了话头,阴阳怪气地找补道:“哎呦于老太太,你这说的是啥话,叫外人听了去,还不得说你挑唆我们家和秀秀的关系?
秀秀是我们家的亲外孙女,她定了门好亲事儿,我们这当长辈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咋会来闹事儿。”
“还用我挑唆?你这长辈当得多便宜,来得比谁都晚,啥都不用做,光摆谱就行。
行了,你家要不是来闹事儿的,那就赶紧进院里入席,一群人围在院门前像个什么样子!”
堂奶奶说完,便不再理会吴家人,转身就带着众人回了老宅院子,一副爱来不来的架势。
吴家老爷子的盘算落空,尴尬地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吴家老太太拉了拉自家男人的衣袖道:“老头子,咱进去吧,这么些人瞧着呢,不然就真成来闹事儿的了。”
生怕自家阿爹一个倔脾气上来,耽搁了自己和有钱的外甥女拉近关系,眼看着褚家人都已经走进了院子,再不跟上一会儿这场面难看,吴家舅舅赶忙给自家媳妇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吴家老爷子的胳膊就往院里去。
边拽边劝道:“阿爹咱不看僧面看佛面,咱是冲着秀秀来的,要是叫秀秀觉得咱在她的喜宴上闹事儿,以后别说跟咱家亲近了,怕是还得记恨咱们,褚家这明摆着就是怕秀秀跟咱修复关系,想独占好处呢,咱可不能上了他家的当了。”
吴家老爷子紧咬着牙,胸前一阵起伏,可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地入进了院,儿子说得没错,他们不能中了褚家的奸计。
吴家人来得晚,眼下酒水凉菜都已经上了桌,除了主桌还留了半张桌子的位置,其他桌都只剩下那么一两个位置了,吴家老爷子盯着主桌上的堂爷爷老两口瞧了瞧,犹豫再三还是带着自家人,直奔着主桌去了。
可刚走到一半,便被邻桌的胖婶儿给拦了下来,只见胖婶儿站起身,指挥着自家这座的几个小辈的道:“来来来,你们几个小辈的去旁的桌子上凑凑,给吴家的让个座,人家虽来得晚,可到底是长辈不是。”
一桌的几个大娘婶子都十分的有眼色,一边示意自家小辈腾地方,一边起身热情地直接拉了吴家人入座,不等吴家人反应过来,新碗筷都已经摆好在面前了。
更有甚者直接将筷子塞进吴家人的手里,拉着就去夹菜:“来来来别客气,快尝尝,褚家这菜色弄得那叫一个好。”
前院的闹剧总算消停了,褚平他阿爹这才放下了一直拦着褚三叔的手:“成了,老三你这会儿能出去了,该咋招呼就咋招呼,不用太给他脸,就当不知道方才的事儿。”
褚三叔叹了口气道:“堂兄,你非拦着我作甚,这种事儿,咋能只让堂伯娘出面。”
褚平他阿爹也不客气,直接道:“我听阿爹阿娘的把你拦下就对了,那吴老憨摆明了就是来拿你撒气,找面子的,你出去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岂不是正合了他的意。”
吴家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边桌入了座,吴家老爷子自是不愿,可已经坐定,碗筷又被迫动过,各桌都开动了,这时候若不是主家来请,也不好自己舔着脸搬过去,只能不情不愿地坐在那生着闷气。
瞧见褚三叔从后院走了出来,正一桌一桌地招呼着,吴家老爷子猛地挺直了脊背,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老伴儿,随后端坐着。
吴家老太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瞧见走过来的褚三叔,心中便有了盘算,待人走近故意开口道:“老头子别生气了,快些吃吧,咱们是来参加秀秀的喜宴的,不然一会儿又让人说嘴,说咱是来闹事儿的了,说来也怪我,要不是我出门的时候耽搁了会儿,也不至于让人家不高兴了,连累得你眼下都上不了主桌。”
吴家老太太这话就是说给褚三叔听的,按他的想法不管褚家人是咋想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褚老三总要给个反应的,只要他搭话,自家再假意愧疚一番,还不就得把自家请到主桌去。
可她盘算得不错,却算漏了同桌的胖婶儿,胖婶儿瞧着是在吃席,实际上却一直在暗中留意着吴家人,一来她和褚家的关系在那,二来褚秀秀这孩子可怜,让她想到了自家外甥女,瞧见吴家这种的便气不打一处来。
见吴家的这般惺惺作态,反感到不行,撂下筷子翻着白眼道:“我说吴家的,你家吴老憨打你了?”
胖婶儿这话,直接把吴家老两口说懵了,吴家老太太直言道:“你在那发什么疯呢,谁挨打了!”
“没挨打你说的什么胡话,你家吴老憨一不是村长,二不是人家褚家族长的,连褚都不姓,咋就那么大个脸非要坐主桌,咋地是觉得跟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坐,丢你吴家人了?”
褚家如今家大业大,能来参加喜宴的,都是和褚家交情还不错的,至少是不想交恶的,都是常年混迹在村里这些家长里短里的人精,胖婶儿一出声,自然有人附和。
“可不嘛,哪来的脸,参加喜宴迟到就算了,还在人家的地盘上摆谱,又没人非逼他们来。”
“他吴家不愿意跟咱们坐,咱们还不愿意跟他坐呢,早知道方才就不该叫家里小辈给他家让座。”
胖婶儿皱着眉,一脸不赞同地看向吴家老太太,假意好心劝道:“啧啧啧,瞧瞧,瞧瞧,你这挑事儿的婆娘,都说你家吴老憨揍你,这老爷们的名声都叫你在外面给败坏了,没瞧见你家吴老憨都不搭理你嘛,赶紧消停眯着得了,小心一会儿又挨揍!”
吴家老太太被气得不轻,腾地站起身来,身前的碗筷都被震得摔在了地上,涨红着脸叫嚷道:“我们是她外祖,为啥不能坐主桌!”
方才胖婶儿和同桌的几人说话声虽不小,可这院里人多,嘈杂得很,哪桌不是人声鼎沸的,周围人都只当是在闲聊八卦,吴家老太太这一声,几乎是用喊的,褚家老宅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众人皆一脸不敢置信地瞧了过来。
吴家老太太此时也知道自己方才嚷得太大声了些,可话已经喊出去了,又不能收回来,梗着脖子硬撑着冲褚三叔道:“褚老三,我们好歹是你前岳家不是,就算和离了,那秀秀是我闺女儿生的总变不了,我们好歹是她外祖,就算是村里的普通邻居,你也不能这般羞辱我们吴家。”
褚三叔今儿是主家,人家都点到头上来了,自然要有所回应,不然在外人眼里岂不是要落了个理亏的罪名。
于是便捺着性子回道:“吴家婶子说的这是啥话,我家秀秀大喜的日子,我羞辱你吴家作甚?”
褚三叔这样的,在钱氏和胖婶儿眼里,是完全不是吴家老太太对手的,那没有脸皮的,还奢望和他讲道理不成?
钱氏直接从另一头走了过来,怼道:“吴家的,我看你今儿就是诚心来闹事儿的是吧,在院外闹了一通不过瘾,这是又跑席上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