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日,邓南浔都只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从前整日眉开眼笑地邓家小儿子,眼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低落和萎靡被全家人都瞧在了眼里,邓母无奈,便叫邓南浔的两位兄长前去劝说一番。
邓家老大邓南治和老二邓南河,这日下午一起敲响了弟弟的房门,半晌才听见里面传来了走路开门的声音。
瞧见是自家两位兄长,邓南浔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兄,二兄。”
见人只杵在门前,打了招呼便再没半点动静儿,邓南治摇头失笑道:“怎么着,我和你二兄连屋子都进不得了?”
邓南浔这才将房门全部打开,也不说话,便自行转身回去屋内坐下。
邓南河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实在搞不懂自家弟弟这般要死不活的有何用:“老三,你差不多得了啊,全家都担心你呢,不就是个姑娘家,回头叫阿娘放出风去,这附近的媒婆子能给你找来十几个不重样的,到时候咱选个可心的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这般样子作甚?”
可谁知邓南浔却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盯着桌案上的那几本游记出神儿,就仿佛老僧入了定,丝毫没听见一点声响一般。
邓南河见状,伸手轻晃了晃自家弟弟的肩膀:“老三你听见没有,你再这么下去,可就要废了,别说是那褚家姑娘了,旁的姑娘也不喜你这般不吱声的啊,还是以前那样招人喜欢。”
邓南治也劝道:“你二兄这话儿,话糙理不糙,你总是这般也于事无补,心中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不如和我俩说说,就算没什么好办法,也总比你一直憋在心里强。”
“就是,万一我和大兄有啥好法子呢。”
邓南浔这才喃喃道:“能有啥好法子,褚姑娘又没瞧上我……”
邓南河一听自家弟弟这丧气话,便有些激动:“那咱找别家的姑娘就是。”
“不喜欢,除了褚姑娘我都不要。”
“那就去找她,告诉她你瞧上她了,让她也喜欢你,死皮赖脸,寻死觅活……啊,不对,反正咋样不比你现在强,你就是这辈子都躲在屋子里不出去了,人家姑娘又知道!”
“老二。”
邓南浔像是一下子有了气力,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家二兄:“真的?二兄觉得我该去找她?”
邓南治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阿娘是叫他们兄弟俩来劝老三,放弃那褚家姑娘的,他家这直肠子老二可倒好,反倒还加油打气上了,还寻死觅活……真是不怕事儿大!
邓南河此时也惊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额,不是老三,二兄就是那么一说……”
“二兄说得对,褚姑娘定是还不知晓我的心意,才会这般的,我得去告诉她才成,就算她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厌烦我到了极点,只要她还没有意中人,我就还有机会,谢谢大兄二兄!”
邓南浔说着便跟打了鸡血一般地跑了出去,老二邓南河在身后又追又喊了半天,愣是没喊回来:“老三,老三!”
邓母刚进自家后院,本是想看看两个儿子有没有劝说成功的,结果便瞧见自家小儿子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老三,老三你干啥去啊?”
“阿娘,我去找褚姑娘,晚饭别等我了!”
邓母顿时吓了一跳,可想拦已经拦不住了,只能一把拉住追在身后的自家老二道:“咋了这是?老三这是咋了,不是叫你们两个劝劝他的,咋还给劝得要去找人家了,说啥了这是啊?”
老二邓南河搔了搔头:“阿娘,我一时嘴快……”
“他阿爹你快过来出事儿了!”
邓父邓母听了二儿子的叙述,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老二啊老二,你说说你,还不快去把你弟弟给弄回来!”
邓南河正要往外跑,却被老大邓南治给拦了下来:“等一下,阿爹阿娘,就算老二现在追了过去,南浔怕是也已经见到褚家人了。”
“那咋整,总不能就这么任他胡闹吧。”
邓南治拉着老两口到院子里坐下,随后宽慰道:“阿爹阿娘听我说,既然已经这样了,咱们便不要在眼下去拦着了,其实老二这主意瞧着坏了事儿,实际上说不定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不管褚家是因何拒绝了这门亲事儿,叫老三自己过去碰一碰壁也好,不成的话,以后自然便死了心,要是成了倒还成全了一对鸳鸯。”
长子说得确实也有道理,可邓父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人家褚家都已经托谭婆子拒绝过咱们了,老三这般闹上门去,是不是太失礼了些?”
“那明儿个我和娘子提些礼,到褚家去赔个不是。”
邓母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赔礼还是我和你们阿爹去,派你们小辈的过去,显得不够重视。”
邓南治却坚持道:“阿娘,这事儿还真就得我们做小辈的去,您和阿爹若是一出面,叫好事儿的人瞧了去,回头说不定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咱们家老三是个郎君倒是无所谓,可人褚家的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
还是我和娘子去,您若是觉得不够重视,那便再带上老二两口子,就算被好事儿的瞧了去说些啥,咱也可以说是我们小辈之间的来往。”
“老大说得对,这事儿本就是咱们理亏些,可不能再传出什么对褚家姑娘不利的话来,反倒叫褚家以为咱们家,是想借此逼着人家姑娘嫁过来呢。”
见这事儿总算想出了还算妥当的善后法子,邓南河这才松了口气:“还得是大兄,不然我今儿可真是闯了大祸了,不愧是咱们三个里学问做得最好的,明年科举大兄定能榜上有名!”
邓南治摇了摇头道:“念了十几年的书,考了两届才中了个秀才,哪里算得上是学问做得好,还不是多亏了爹娘还有你们两个忙活儿着家里这些事儿,我才能踏实读书的。”
“大兄这是哪里话,是我自己读不进去才不读的,自然要帮着家里忙活儿的。”
“好了,好了,你们三个都是我跟你们阿爹的好儿子。”
邓南浔深怕被自家爹娘给抓回去,一口气直接跑到了褚家铺子门前,可瞧见坐在柜台后面正在算账的褚秀秀,还有铺子里的伙计和顾客,却犯了难,有外人在,他这般大喇喇地来找人,怕是不好。
褚秀秀正在算账,忽然听见铺子里的伙计张大进拔高了些声调问道:“客人可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进来瞧瞧。”
褚秀秀下意识地抬头,便瞧见了正在自家铺子前徘徊的邓南浔,见他瞄了眼自己,却又不肯进来铺子,以为是褚礼有什么事儿,托他来报信儿的,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张大哥,你去招呼客人吧,我来就好。”
随后走出铺子,看向邓南浔道:“可是我堂弟褚礼有什么事儿,托邓公子来转达?”
邓南浔瞧了瞧街上的行人,觉得还是有些不妥:“褚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褚秀秀愣了愣,随后率先朝铺子里走了两步道:“邓公子请随我来。”
随后引着邓南浔穿过自家的寿衣铺子,一路来到大西院用来晾晒寿衣的架子下,绣娘们眼下都在屋内做活儿,这里既没有其他人,又是在开阔的室外,谈话最是适合不过了。
“这里没有外人,邓公子有什么事儿便在这说吧。”
邓南浔抓了抓身侧的衣裳,深吸了两口气道:“褚姑娘,你为何拒绝了和我的亲事儿,可是对我哪里有不满意的?”
褚秀秀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人跑过来自家铺子,居然是为了问这事儿,一时间竟不知是该骂他无礼好,还是该骂他傻好。
“谭媒婆难道没说吗?我今后是要招婿的,邓公子……”
“我不信。”
褚秀秀的还没说完,便被邓南浔给打断了:“我阿娘说了,是褚姑娘你……是你没看上我,我虽然没我大兄优秀,也没我二兄那样能干,可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褚秀秀的脸色涨得通红,强压下了心底的波澜,佯装着淡定道:“我不知道伯母为何会与你这样说,但是不是的,你想多了。”
阿爹只有她这么一个闺女儿,她怎么能抛下阿爹出嫁呢,招婿这法子就很好,喜欢她又如何,寻常人家的好儿郎,又怎么会做上门女婿。
“那为何媒婆第一次上门的时候,没说要招婿的事儿,可是听说是我要求娶,才寻了这借口?我知道我之前的行为,让你觉得被唐突了,我向你道歉,今后不会了。”
褚秀秀不懂邓南浔为何要纠结于,自己究竟是不喜他,还是因为要招婿才拒绝他,在她看来这又有什么分别,无论是什么原因,两人都是不可能的就是了。
“这没有区别。”
“有区别,若你是因为不喜我才拒绝,那我想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好了解一下我,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的,非你不娶!
若不是因为不喜我,只是因为担心要招婿的事儿,那你放心,我一定会求得我爹娘的同意的。”
褚秀秀从未见过这般难缠的人,怎么说得好像自己除了嫁给他,便没了其他选择了一样,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见听见院子里有动静的蒋娟推开绣房的门,走了出来。
“秀秀,你在和谁聊天呢?”
褚秀秀忙跑了过去:“蒋家阿姊。”
邓南浔听见褚秀秀唤那人的称呼,想着这人该不是褚家人才对,怕自己再说下去,被人听了去会有损褚秀秀的名声,匆匆行了一礼,便转身从褚秀秀带他来的路离去了。
蒋娟见褚秀秀脸色有些不正常,便追问道:“秀秀,你还好吗?方才是谁在和你聊天,怎么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是梁先生客栈老板的小公子,来替阿礼传话的……阿,阿礼快回来了,我去东院帮堂嫂做晚饭。”
蒋娟不解地看向褚秀秀已经跑远了的身影,帮阿礼传话,阿礼快回来了,去做晚饭……这都哪跟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