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邓家三个儿子,已经成家了两个,这两年又给自己添了三个孙孙,邓老板夫妻俩对小儿子的婚事,并没有太过着急。
是以乍一听邓母和自己提起,要给自家小儿子说亲的事儿,邓老板还着实愣了一瞬:“说亲?你可是相中谁家的姑娘了?”
邓母白了眼自家老伴儿道:“是你儿子自己相中的,我倒是在铺子里见过几次,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便来问问你的意思,是褚家的姑娘,开丧葬铺子的那个褚家。”
“褚家?就是天天来咱家给楼上的梁先生送饭的那个女娃娃?”
邓母点了点头,肯定道:“就是她,你儿子都不知道盯上人家多久了,我瞧着知书达理的,模样也好看,褚老板那两口子人也都不错,况且褚家的条件也不错,他阿爹你觉得呢?”
邓老板不赞同地道:“他阿娘你说啥呢,咱们家是娶儿媳妇,你管人家褚家条件好不好作甚?”
邓母叹了口气道:“我哪是瞧上褚家的条件了,还不是叫老二媳妇儿闹的,那孩子人是不错,对老二也是贴心贴肺的,可就是她娘家太穷了些,把这孩子养得小家子气得很,眼里总盯着些蝇头小利,我是觉得褚家条件好,那女娃娃一瞧就被教养得很好。”
邓老板平日精力虽都在自家客栈的经营上,可儿媳妇的事儿,确实也听老妻念叨过几次,知道她在中间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很是不易,听了这话儿倒也不反驳。
“既然都觉得不错,那他阿娘你就张罗上吧,老三也老大不小了,却还一副孩子心性,老话讲成家立业,成了亲有了责任,倒也能成熟些。”
“成呢,那我这几天抽个空,去街上谭婆子家里走一趟。”
褚秀秀自那日起,便尽量避免去邓家的客栈给褚礼和梁怀仁送饭,她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无论是哪种情况似乎都有些尴尬,索性便少些会面就是了。
褚秀秀的这般表现,自是被沈鹿竹瞧在了眼里,这日正巧褚秀秀正在大西院的偏房,帮着整理浆洗过的寿衣,寻了个只有两人的时候,便问了问:“秀秀最近怎么不爱出门了,可是前几日在外面碰到了什么事情?”
褚秀秀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沈鹿竹说好,毕竟还都只是自己的猜测,思来想去便如实地将那两日发生的事情,学给了自家堂嫂:“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而且连着两次都拒绝了人家,感觉再见面定会很尴尬。”
沈鹿竹是有些猜到,褚秀秀这般转变的原因,该是和邓家的小儿子有关的,原本还以为是不是那邓家的和秀秀说了些什么,竟不成想两个小的竟这般单纯可爱。
“那秀秀对这事儿是怎么想的,若是那邓家的小公子,真是喜欢咱们秀秀呢?”
褚秀秀刷得羞红了脸:“堂嫂……”
“咱们秀秀眼下也到了能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虽说咱们不急,可心悦什么样的,又讨厌什么样的,要心里有个成算才好,咱们家选女婿,最看中的肯定得是你的想法,咱们就私下里说说,秀秀觉得邓家小公子这样的,你瞧着可厌烦?”
这种事儿但凡换了其他人,哪怕是褚三叔,褚秀秀都不会轻易开口的,不过眼下和她谈心的,是自己一向亲近的堂嫂,女儿家私下里聊聊这些,倒也没什么。
“他,还挺热心肠的。”
沈鹿竹瞧着褚秀秀的表情,笑着道:“那便是不觉得厌烦喽。”
“堂嫂,我只当他是个普通人,从没往这方面想过的。”
“这我自然是知晓的,放心堂嫂不会和别人说的,这是咱们两个的秘密。”
姑嫂两个正说着,褚义的小徒弟薛长林,从两个院子中间的拱门跑了过来,没瞧见沈鹿竹的身影,便高声嚷道:“师娘,您在哪呢,师娘?”
沈鹿竹闻言,忙起身快步走到偏房门前,推开门问道:“我在这呢,长林喊我是什么事儿?”
薛长林小跑上前道:“师娘,家里来了人,三阿爷正在堂屋招呼着,师父说他清理一下身上也过去,叫我来喊师娘您。”
“长林可知道来的是谁?”
薛长林摇摇头:“师娘,是个瞧着很是富态的大娘,可是我不认得。”
闻言,沈鹿竹更加疑惑了,扭头叫上褚秀秀:“走吧秀秀,咱们回东院瞧瞧。”
“师娘,师父说了秀秀小姑姑不必过去。”
沈鹿竹回身看了褚秀秀一眼,又瞧了瞧一本正经的薛长林,心下忽然有了猜测,于是交代道:“你蒋家阿姊那边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秀秀帮堂嫂去瞧瞧吧,顺便想想中午可有什么想吃的,一会儿咱们去集市上买。”
薛长林的话,褚秀秀自然也是听到了的,虽心下疑惑,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应了下来:“我知道了,堂嫂快过去瞧瞧吧,免得叫堂兄等急了。”
沈鹿竹一路来到东院的堂屋前,只见褚义已经梳洗完毕,和褚三叔并排坐在堂屋东侧,正与坐在对面的一位妇人闲聊着。
那妇人瞧见沈鹿竹走了进来,忙起身打起了招呼:“这位就是褚夫人吧,我是咱们这条街上的媒婆,我姓谭,街坊们都叫我谭婆子。”
一听对方自我介绍是媒婆,果然证实了沈鹿竹心中的猜测,忙和对方见礼道:“不知道谭媒婆今儿要上门,久等了。”
谭媒婆拿着帕子的手摆了摆,不在意地笑道:“是我来得突然了些,方才正和褚老板还有褚老爷说呢,主要是咱们家的闺女儿太优秀了不是,人家男方家里着急,生怕好闺女儿被人捷足先登了,这才催着我上门的。”
褚义并不擅长和谭媒婆这样的人交谈,褚三叔此时心情也有些复杂,又是做阿爹的不好细问,这接待媒婆子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沈鹿竹肩上。
“不知道谭媒婆是替哪家的公子来说和的?”
谭媒婆夸张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自嘲道:“瞧我,在这说了半天,竟还把正事儿给忘了,这人不知道老板娘你们是否认得,也是咱们这长青街上的,悦来客栈邓老板家的小儿子,邓南浔。”
“家弟的师父就安顿在那悦来客栈,我们倒是经常过去,也算是熟悉。”
谭婆子一听,顿时开心道:“那感情好啊,离得近又知根知底的,这样咱们家闺女儿要是真嫁过去,咱们家里也能更放心不是?
老板娘你们家也是做买卖的,该知道这迎来送往的活儿最是不好做,可你瞧瞧这邓家,客栈开得大,买卖做得也红火,就知道邓老板夫妻俩都是能干的。
他们一家子也都是和善人,邓家是三兄弟,前面两个都已经成了亲,小儿子邓南浔今年虚岁十八,大高个儿,长得仪表堂堂的,早年一直在读书,最近这两年是在自家客栈里帮着忙活儿的。邓老板两口子对咱们家姑娘喜欢得很,想撮合给自家小儿子,就找了我来,想问问看你们的意思。”
沈鹿竹闻言瞧了瞧褚三叔的脸色,见他表情还算缓和,想来并不是十分抗拒,便笑着对谭媒婆道:“这事儿实在是有些突然,一时间我们也不好做决定,家里总要商量商量的。”
谭婆子做媒这些年,一听这话便知晓是什么意思,于是忙笑着回道:“婚姻大事儿嘛,自然是该好生合计一二的,不急不急,那我就过几日再登门拜访,老板娘您看可行?”
沈鹿竹点头应下,随后和褚义起身送谭媒婆出院子:“那就有劳谭媒婆了。”
等小两口再次进了堂屋,褚三叔仿佛才从方才的事情中缓过神儿来:“这个悦来客栈的邓老板,莫非就是阿礼他师父落脚的那家客栈?”
褚义点点头道:“就是那家,想来是堂妹平日里给阿礼送饭的时候,被邓家人注意到的,三叔对这事儿怎么看?”
褚三叔叹了口气,悠悠地道:“秀秀确实是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总不好这么一直耽搁下去。”
语调低沉,透出了浓浓的不舍,小两口对视一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劝说。
“阿义、鹿竹,你们和那邓家接触过,那家人家如何,他家的小儿子可还衬咱们秀秀?”
褚义给有些低落的褚三叔倒了杯茶,随后才道:“咱们家和他们家私下里接触的不多,不过邓老板和老板娘倒是和善人,自打梁先生在那里常住后,每次碰到都要打声招呼的,他家小儿子倒确实是一表人才,平时对阿礼倒是照顾颇多。”
褚三叔点了点头,随后又苦着脸道:“他们家怕不是因为瞧上了咱们家秀秀,才这般的吧……不过这样倒也正常。
这个邓家的小儿子,说是前几年一直在念书,最近在家里帮忙?是不是没什么谋生的本事儿啊,秀秀若是真跟了他,以后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邓家前面两个儿媳,也不知道是不是好相处的,方才该问一问那媒婆子的。”
这些事儿即使方才他们问了那谭媒婆,想来得到的也只有好话,媒婆做媒都是奔着撮合成去做的,哪里有跟你全都实话实说的,不过褚义心里也清楚,褚三叔眼下不过是还有些犹豫,和舍不得罢了。
“三叔若是实在觉得不妥,咱们回绝了谭媒婆便是,这县城里的少年郎多的是,总有适合咱们秀秀的。”
褚三叔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般下去,秀秀总要成亲的,不能因为自己一直这么耽搁下去,可又实在是担心:“我这个当阿爹的没本事,只怕她出嫁后,在婆家受欺负了,都没办法给她撑腰。”
褚义沉默了片刻道:“那不然,咱们给秀秀找个上门女婿吧。”
沈鹿竹闻言瞪大了眼睛,视线在叔侄两个身上不断扫过,倒不是她觉得找上门女婿不好,只是这叔侄俩,这么大的事儿,难道不该先问过当事人的意见吗?
况且方才自己和褚秀秀聊的时候……
“三叔,这事儿咱们还是先问过秀秀的想法,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