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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八,庚辰日,宜祈福、开市。

在准备了一个月后,褚记丧葬的纸扎作坊终于开业了,作坊沿用了褚家老宅后院纸钱作坊的模式,沈鹿竹和林记的几位师傅,把做纸扎的活儿,分为了若干个步骤,招来的工人分好组后,相互配合,各司其职。

每组只学习纸扎工艺的其中一部分,一来上手快,二来也为了尽量规避手艺被外传的风险。

林庭派来的两个管事各有所长,许管事主要负责作坊的账目和采买,林管事就负责作坊工人们的管理,林记的几位师傅则兵分两路,一部分跟着沈鹿竹研发新的纸扎样式,另一部分就带着新招的工人抓紧生产。

二月下旬,再加上整个三月,沈鹿竹都是褚家最忙的那个,每日不是在自家西院带着褚礼,在棺材上作画,就是在西街的作坊,研究着新样式的纸扎。

不过忙是忙了些,结果却是相当令人有成就感的,赶在清明节前,除了摆满西院的绘图棺材,褚记丧葬的纸扎种类,已经从最开始的谷盆、招财树和聚宝盆,扩展到了侍从婢女、牛马、宅院、车轿、家具等十余种,往西院的棺材铺子一摆,花花绿绿的热闹得不成样子。

清明节,没了杨家的挤兑,褚记丧葬成了县城里唯一批发售卖纸元宝和铜钱烧纸的铺子,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当初小两口听了林庭的建议,加入到丧葬商会的事儿了。

铜钱烧纸的做法其实并不难猜到,尤其是在杨家作坊做出来之后,这在县城的纸钱行当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之前有杨家横在那,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谁敢明目张胆地和杨家抢买卖,就算知道了做法,也没人敢去做来卖。

可随着杨家的倒台,有些人的心思便活泛了起来,这铜钱烧纸之前杨家卖的,褚家卖的,自家又有什么卖不得的。

可还不等这些同行付诸行动,杨家的事情就出了后续。

全县城的同行,谁不知道杨家是先和褚家起了冲突,随后才被孙家牵头,一举击败的,原先大家伙儿都觉得定是杨家这次做得太过了些,惹怒了官府,孙家才趁此机会出手的,既在同行中挣得了好名声,又卖了县衙一个人情。

可就在杨家彻底退出县城纸钱市场后,紧接着和杨家一起挤兑过褚家的两个副理事就被商会开除了。

再之后褚家不仅加入到了丧葬商会,更是直接从官府手里买下了杨家的作坊,开了如今的褚记丧葬纸扎作坊。

这一系列的事情很难不叫人产生联想,褚家一个从村里,刚来县城还不到两年的小老板,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本事,除非……除非是官府和孙家都做了褚家的靠山。

对了,对了,这就对了,原来孙家和官府都是在替褚家出头,难怪那褚家面对杨家的各种小动作,从来都不在怕的!

想通了这点,那些原本准备好了的原料,和已经招来的工人,瞬间成了烫手山芋,哪里还敢继续做下去,是买卖做够了,想步杨家的后尘不成?

小两口自是不知道那些同行们,在背后竟脑补出了这么一场大戏,虽说孙家出手有他们在一旁推波助澜,县令大人知晓此事,也是丁安为了他们才捅出去的。

可无论是孙家还是辛县令,做这事儿都有他们自己的考量,小两口只不过是想到了各方的反应,顺势而为罢了,若说孙家和县衙都在给褚家撑腰,那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可不管众人都是怎么想的,事情的结果倒是对小两口有利得很,至少短时间内,都不会有人和褚家抢铜钱烧纸和纸元宝的生意了,也算是可喜可贺。

赶在清明节前,小两口把自家新研究出来的纸扎,都摆了出来,还把高同山派去和宋河一起买纸钱,自己则守在西院的棺材铺子,就是想趁着东院纸钱铺子客流量大的时候,来一波免费的宣传,好给自家纸扎增添些名气。

果不其然,大部分到东院铺子卖纸钱的,出门路过西院棺材铺时,都会驻足瞧上一瞧,而这时就是沈鹿竹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大娘,大爷想看进来看就是了,咱家又不是那不买不给瞧的人家,都进来瞧瞧,瞧着哪个新奇,我给您介绍,都是些上坟祭祀用的,说不定眼下就有能用上的呢,现在清明节,咱家还有活动,说不定算一算,还能免费拿回去一个呢。”

大爷大娘们一听有便宜占,甭管是不是感兴趣,那都势必是要进去瞧一瞧了。

“你这又是人,又是牛马的,咋还有宅子,这些都是烧给死人的?”

沈鹿竹就怕大家伙儿只是进来瞧上一眼,然后就走了,眼下有人搭话,她就可以顺着往下说自己的词了,于是笑眯眯地道:“大爷您真是好眼力,这些确实都和纸钱、谷盆一样,都是祭祀品。”

“你们这小两口还真能整花活儿,哪有上坟祭祀烧这些的!”

“大爷你听我说,咱们给上坟时烧纸钱是为啥?一是寄托哀思,怀念祖先长辈,二不就是给他们送些银钱下去嘛,那银钱是用来做啥的,招仆唤婢,买车买马买宅子呗,左右都是做这个的,咱们先买来烧了有何不可的,就和送葬和寒衣节时烧掉的寿衣是一个道理。”

一旁的大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

沈鹿竹见状,忙继续推销道:“烧纸钱、烧寿衣、烧谷盆和招财树,和烧这些纸人纸马是一样的,都是咱们的心意不是,我瞧大娘你今儿似是买了不少我家的纸钱,这么着,您在这些纸扎里挑一样,我送您,您回去试一试如何?”

一听还有这等好事儿,方才那大娘立刻喜笑颜开地确认:“老板娘你说真的,要送我一个,还随便挑?”

“当然是真的了,不过我还有个小要求,大娘回头可得帮我多宣传宣传我家纸扎才成。”

那大娘还以为是什么要求,一听这么简单忙不迭地应下:“这是当然的,你家纸钱这么好用,这纸扎定也不差,你放心我回头定和我的那些邻居们,好好给你家宣传宣传。”

“那就多谢大娘了。”

旁人见状,也都纷纷上前搭话:“诶呦老板娘,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们这可都是在你家里买了纸钱的,是不是也得送我们一个?”

“是啊,是啊,我们这也买了不少呢。”

沈鹿竹原就打算要送出去一批给自家的熟客们试用的,方才也是故意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的,此刻却还是要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道:“大爷大娘们这真是难为我了,我这纸扎也没准备出这么多啊。”

“诶呦,老板娘你家不是都开了纸扎作坊了嘛,做起来还不快的。”

“可不,我记得正月里的时候,你家作坊还招工,招学徒来着,都做这么大的买卖了,老板娘你还能差这点东西不成?”

沈鹿竹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不瞒各位说,这纸扎做起来费工费时得紧,作坊又都是新人,就只做出了这么多,眼下都摆在铺子里了,是打算摆在铺子里宣传一二的,若是今儿都送了出去,铺子里还拿什么宣传自家的纸扎?

可方才那位婶子说得也对,大家都是我家铺子的熟客,做买卖不能厚此薄彼,这该如何是好?”

妻子在前面卖力地演戏,褚义不好在后面干待着,可又实在没什么他能插上手的,稍一琢磨便先领着最开始,沈鹿竹说要送纸扎的那位大娘,到一旁挑选纸扎样式去了。

还在试图说服沈鹿竹的众人见状,果然更急切了些,纷纷表示自家也是能帮着宣传的。

沈鹿竹悄悄在身后,给褚义竖了个大拇指,面上却还是有些纠结,随后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道:“既然各位这么热情,又肯帮忙宣传,那这纸扎我是一定要送的,不过确实是不能今儿个一口气全给出去,不然诸位帮我宣传了之后,若是有人到铺子里来瞧,都没有能拿来展示的。”

“那老板娘你想咋整?”

沈鹿竹清了清嗓子道:“我是这么想的,先叫家里的作坊抓紧赶制,不过需要些时间。”

“那我们这岂不是一时半会儿都拿不到了,到时候你家若是不认账了可咋办?”

“是啊,也没个凭证,你们不认账了,我们找谁说理去。”

沈鹿竹闻言连忙安抚道:“大娘,婶子听我把话说完,作坊做得虽慢一些,可是每日都还是能做出来一些的,大家伙儿要是信不过,那就这样从明儿个起,往后的三天里,每天铺子开门后,前十个来到铺子的,就可以先选一个纸扎拿走,这样既给大家送了纸扎,也不耽搁铺子里展示,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左右瞧了瞧,有些不解:“我们这里也没有那么多人啊。”

沈鹿竹笑着解释道:“是没有,不过咱家熟客多,多些倒也没什么,大娘大爷们回头也可以叫上家里的亲戚朋友来,反正就三天,先到先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