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安是在八月初十那天带着丫丫回到朱屯村的姑母家的,放下随身带的东西,将丫丫留在田家,便独自前往靠山村的褚家老宅。
褚义正带着自家胖儿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妻子说这般对正正的身体有好处,见丁安忽然登门,很是意外:“丁大哥,怎么这时候上了门,可是铺面的事有什么消息了?还累的你特地跑回来一趟。”
丁安不在意地摆摆手:“确实是铺面的事儿有消息了,不过倒也不算特地来给褚老弟你送信儿的,这不眼看就要中秋了,今年中秋我轮值,就提早几日放了假,刚巧今儿早上刚出了家门,那伢行的老板去给我递了信儿,说是就在县衙门前的长青街上,他们寻到了处合适你们的铺面,叫我给你们带句话。”
这长青街那日丁安曾带着小两口逛过,县衙便坐落在此街上,算得上行安县城里真正的主街,此外据丁安说县里的义庄也在附近,若是真能在此处找到处合适的铺面,对小两口今后的纸钱买卖那也是相当有利的。
“丁大哥,那伢行老板可有说一说那铺子的大概情况?”
丁安有些抱歉地解释道:“据说是处挺大的铺面,在长青街上的一处十字路口,眼下是做着杂货铺子的生意,据说买卖还不错,主人家的院子和铺子是完全隔开的,东家上了年纪,便打算将它卖出去,得些银子回乡下养老。
不过兴许是见我带着丫丫正要出门,那伢行老板并未多说,只说了你们随时都可以去伢行找他。不过我看还是尽快去一趟比较好,若是真如伢行老板所说,那这铺面该是很好出手才是,只怕去晚了就已经易主了。”
虽目前知道的信息很有限,可听上去这铺面似乎还是很不错的,褚义便应承了下来:“成,多谢丁大哥了,明后日我便抽空去县里瞧上一瞧。”
“谢什么,不过是顺路带个话儿,伢行的话并不能全信,成不成的都还两说。”
沈鹿竹闻言对那素未谋面的铺面,心生了不少好感,对丁安也很是感激:“那也是劳烦到丁大哥了,该好生谢谢你的,不如今儿就留在家里用饭吧,相公陪丁大哥喝上一杯可好?”
褚义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丁大哥一会儿就在家中用饭吧,阿竹的手艺很是不错!”
丁安也不再推辞,朗声笑道:“成,那我就留下尝尝弟妹的手艺。”
丁安中午留在褚家用了饭,还同褚义及褚三叔小酌了几杯,酒足饭饱后婉拒了褚家想留他稍作休息的美意,想要趁着姑母一家歇晌之前回到田家。
歇过晌后,褚家众人正在院里的柿子树下边乘凉,边商量着明后日要再去一趟县城的事儿。
依褚义的意思,还是想让妻子同自己一起去瞧一瞧的,若是两人都觉得不错,那就先定下来,等要重修修缮前,再带着全家去看看。
可沈鹿竹瞥了眼紧闭额房门,里面是她还在熟睡的胖儿子,想到那日从县里回来时正正的表现,便觉得或许把他扔在家里,好像确实有些可怜,若是这么短时间内再丢下他一次,怕是这回就没有之前那么好哄了。
“要不这次我还是不去了吧,堂婶儿那兴许还要准备中秋过节的吃食和物件呢,再说正正上次就闹了脾气,这才没过多久。”
褚义脑海里此时也浮现了那日正正的可爱反应,虽说大人们只觉得可爱,可孩子到底还是真的有情绪了,想想还是罢了:“我自己先去瞧瞧也好,兴许那伢行的老板就如丁大哥所说的,话里有水分,实际上那铺面并不如咱们想的那般好,都去了也是耽误时间。”
“嗯,我相信你的眼光,若是你觉得不错,定下来就好。”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叫门声,褚礼跑去开门一看,原来是蒋娟和蒋全姐弟带着小宝来了。
“阿礼表弟,表兄表嫂,还有褚家三叔!”
“是蒋娟表妹和表弟来了!快进来!”
姐弟俩把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随后寒暄道:“上次表嫂不是教了阿娘做月饼的新法子,阿娘这几日便迫不及待地做了好几锅出来了,这不一听说我们要过来逛逛,就赶忙让提上了不少,非要叫大家都尝尝,说要是好吃,她就再多做些。”
“合该我们提着礼去看望她跟姨父的,没承想倒是先见到了姨母做的月饼。”
沈鹿竹说着打开了一旁的食盒,从里面拿了崔姨母做的月饼分给大家,随后自己也掰开一块尝了尝:“这个桂花馅料做的甜而不腻,香味也保存得特别好,姨母的手艺真是不错,便是支个摊子去镇上卖,想来也是会很受欢迎的。”
蒋全听了,苦着个脸连连告饶:“表嫂这话还是不要叫阿娘知道的好,不然我怕家里一直到春节都要日日吃月饼了。”
崔姨母自打七月下旬的时候,便开始摩拳擦掌地等待着中秋节的到来了,没事儿就琢磨着做月饼的事儿,老早就把需要的原材料都准备好了。
日子刚一进八月,就迫不及待地催着蒋父砌了个小烤炉,炉子刚一成型先做了一波,在得到家里人一致好评后便仿佛刹不住车了一般,只要得空就要做上些月饼,可就算是什么山珍海味,天天吃也是要腻的,这不蒋全就觉得他八成会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月饼腻死的人。
沈鹿竹对此倒是有些能理解的,像烘焙这种事情,确实是有能让人上瘾的能力的,玩笑道:“那我改日再教姨母做些别的,表弟就不用日日吃月饼了。”
小宝嚷着要看表舅家的胖弟弟,可奈何正正还睡着,褚义便把狸花给抱了出来,狸花在成为了正正时不时的兼职小保姆后,再次被迫成为了小宝的新玩具。
蒋娟小声叮嘱着小宝,让他和狸花玩的时候不要太用力,又观察了会儿,见一人一猫玩得很好,这才扭过头来继续闲聊着。
“其实我们过来还是听说了件事儿,中午的时候,在家门前碰见了丁大哥,听说了你们要搬去县里发展的事儿,这才想来问问的。”
沈鹿竹解释道:“确实是定下了要把买卖搬去县里的事儿,只不过也不是定下就能立刻搬去的,就想着等全都确定下来了之后,再跟你们细说的。眼下就连最基本的铺面都还没有呢,要想搬去县里,怕是还早呢!”
蒋娟知道自家表兄表嫂的性子,都不是那种特别爱显摆的人,想要等到都定下来再说也很正常:“真羡慕表嫂你这么聪明又能干,不像我胆子小人又笨。”
沈鹿竹拍了拍蒋娟的手:“不要看低你自己,表妹你很厉害。”
蒋娟姐弟在褚家待了一个下午,正正醒过来后,沈鹿竹就带着蒋娟和小宝进了自己的屋子,小宝和狸花在一旁陪着正正玩,表姑嫂两人就说起了悄悄话。
“表妹最近和丁大哥如何了,他还是像之前一样,时不时地就去找你?”
其实方才蒋娟在院子里提起,是从丁安那里知道自家有搬去县城的打算的时候,沈鹿竹就想问一问来着,不知是不是丁安特地去了蒋家和蒋娟偶遇的,不然又怎么会那么巧,只是当时场合实在是不对,只能先将心里的疑惑藏起来。
蒋娟低着头,喃喃着,似是不知该如何说起:“他确实有经常在我家附近转悠,每次他放假回村里,我都能日日见到他。可若是说丁大哥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他却从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每次都只是闲聊几句,有时我不在,还会帮阿爹阿娘忙活儿些力气活儿。”
沈鹿竹点点头,看来丁安就是还没有放弃,只不过是换了种更温和的,不会被蒋娟反感的法子,看来是打算来个润物细无声,一点一点改变蒋家人对这事儿的态度。
“那表妹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可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了?”
蒋娟愣了会儿,有些迟疑地摇摇头:“表嫂,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丁大哥他是个好的,无论是人品还是条件都是一等一的,这样的人很难叫人讨厌,可他合该找个好姑娘的,我,我配不上他。”
这话沈鹿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蒋娟对丁安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只不过如今的蒋娟太过自卑了些,于是十分不赞同地打断了蒋娟的自信:“什么配不上,配得上的!他是单身,你也是,你有小宝他有丫丫,他在衙门当差是个捕头,可你也不差啊,你针线手艺好,做个布偶都活灵活现的,还知道做些灵活补贴家用,面对王铁成那般卑鄙至极的小人,也敢和他据理力争,又勇敢又聪明,哪里配不上了?”
“表嫂……你怎么和丁大哥说了一样的话?”
“什么话?”
“就是,就是他丧妻带着女儿,我和离带着儿子的这句。我知道他如今这般,其实就是还没有想放弃的意思,所以前阵子我便又和他说了下,他就是这般回答我的。”
沈鹿竹继续开解道:“所以你看,我们不约而同都这么说了,那就证明我们想的是对的,表妹你就是太不自信了,你并不是你自己想的那样胆小又笨,你敢为了我跟你表兄独自一人跑去县里报官,这哪里是胆小,分明是有情有义,就是有些男人怕是也不一定能做到这般。还有你做的那些刺绣和布偶,精致又复杂,就是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也是做不成的,谁敢说你笨?那边没有聪明人了!”
“表嫂……”
“不急,好好想想,我说这些并不是叫你一定要接受丁大哥,只是不想看你掉进自卑的怪圈子里,白白消耗自己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