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商量了个大概,都觉得这想法似乎可行,可对于村里丧葬方面的一些习俗,到底还是没有年长些的长辈们熟识,趁着次日吃早饭的功夫,忙和褚三叔说了说。
“组织个丧葬队?村里谁家要是有丧事,都是找自家的亲戚或者是左右邻居帮忙的,真能有人找咱们去?”
沈鹿竹解释了下自己的想法:“三叔,村里丧葬的习俗,我确实是知道的不多,也是听说有个不能白请人帮忙的说法,才动了心思,想着要是自己到处找人帮忙,搭人情不说,这银钱一样也不少花,更何况还当误时间,若是有这种只谈好价钱就能帮着解决事情的,想来应该是会有买卖上门的。”
褚义也道:“三叔,阿竹说的有一定道理,就像这次赵成家里找人帮忙的时候,似乎并不是十分顺利,具体原因我倒是没有细问,估计是有的人家并不想帮这种忙。”
褚三叔点点头:“确实,虽说红白事儿,这村里谁家都得有上几次,可白事儿不像红事儿,大家伙儿都赶着上门沾喜气,碰上白事儿要不是关系十分亲厚的,多半都嫌晦气,是不愿意多掺和的。老话儿讲究个百天内不能戴重孝,至亲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旁人。
赵家老爷子这种寿终正寝的还能好些,要是碰到那种年纪轻轻就横死的,有些人家甚至都不愿意让你上门,这也是为啥白事儿不能白白找人帮忙,给这个铜板是为了表示下主家的歉意,叫人家回去后割些肉打壶酒,吃上一顿大荤算是冲冲晦气。”
沈鹿竹听后,觉得三叔的说法恰恰印证了自己的想法:“那这么说,咱们组建个丧葬队的想法,还是有能组建起来的可能性喽?”
褚三叔倒不曾质疑过小两口,能不能靠着自己把这所谓的丧葬队给建立起来,只是心中有些旁的顾虑罢了:“组织个丧葬队应该不难,再富庶的地方,也都有那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只要肯出钱,总会能找到人的,就是……咱们如何知道谁家将会有白事儿,总不能挨家挨户地告诉,或是听说了就直接带着人上门吧?”
褚三叔的顾虑沈鹿竹确实还没考虑过,想了想似乎确实有些不好办,难道真的挨家挨户地去跟人家说:我家组建丧葬队了,你家要是死人了,就找我们来搭灵棚、挖墓地,有优惠哦!
就像在诅咒别人家里出事儿一样,要是听说了直接上门好像更离谱,人家家里正伤心着呢,他们兴高采烈地上门要搞钱?怕是生意还没做成,就先被人打死了!
沈鹿竹点点头:“三叔说得有道理,咱们确实得好好想个既能让人接受,又能把咱们组织了丧葬队的事儿广而告之的办法。”
褚义宽慰妻子道:“无妨,阿竹这般聪慧,总能想到的。”
褚三叔也道:“是呢,是呢,总归是个好想法,可以先做着看看,万一要是不行,咱们也不搭什么,不是还有个纸钱铺子在嘛。”
在一旁听了半天兄嫂和三叔说话的褚礼,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粥,随后说道:“阿嫂只管在家照看正正便是,有什么活儿要做,可以吩咐给我。”
“堂嫂,还有我。”
“成啊,那就谢谢咱们阿礼和秀秀了!”
想法得到了家里人的支持后,沈鹿竹反倒不着急立刻就要实施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才是正理,褚三叔说得对,纸钱铺子是他们的根基,马上要到的清明节同样重要。
清明节前夕,纸钱铺子像往年一样忙得不行,正正还小,眼下还不能抱到铺子里去,沈鹿竹是能带着他留在屋内,前面铺子大多时候都是褚义和秀秀在忙,褚三叔则是看顾着后院的纸元宝作坊。
这日趁着正正睡得正香,沈鹿竹便打算去铺子和后院给褚三叔和褚义送些吃食和茶水,眼下正正虽然马上就三个月了,平日醒着的时候也总是会扭来扭去地四下观察,可除了那次借着狸花的爪力翻了次身,便再没有成功过,沈鹿竹又将他放在了那个褚义特制的摇床里,倒也不怕他突然醒来会摔到。
在铺子帮着忙活儿了会,又被来买纸钱的婶子大娘拉着聊了半晌,沈鹿竹便起身回了院子,刚蹑手蹑脚地推开屋门,就见正在摇床里的正正突然动了两下,还不等沈鹿竹反应,原本正趴在炕柜上假寐的狸花,就先一步跳了下来。
随后便发生了让沈鹿竹再次感到惊奇的一幕,许是平日里看多了褚义跟沈鹿竹轻推摇床哄正正的场景,狸花直接有样学样,抬起整个上半身,用两只后脚站立在炕上,随后两只前爪向前一扑,精准地推在了摇床的围栏上。
摇床受力后果然开始轻轻晃动,躺在里面的正正,也像是得到了安抚一般,再次熟睡了过去,而刚办了件“大事儿”的狸花,一个扭身就跳回了炕柜上继续假寐,深藏功与名。
清明过后,褚家铺子像往常一样关门休息,再次闲了下来,小两口组建丧葬队的大计,便再次被提上了日程,虽说想法得到了全家的支持,可也不能冒进,总要把该了解的都了解到,才能进行下一步。
之后的那段日子里,小两口几乎问遍了家里所有亲厚的长辈,一是想把当地丧葬的习俗了解得更透彻一些,二也是想从这些长辈对丧葬队的态度中,大概推测下村里人对此事的接受程度是多少,只要有一半以上的人,不是十分抵触,怎样都无法接受的,那他们组丧葬队的计划,实施时的阻力也就能小一些。
四月末,此时已经快四个月了的正正,也终于学会了自己翻身,好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只要醒着便会在炕上翻来翻去,也因此变得更加离不开人了,好在眼下纸钱铺子不忙,就算身边真的偶尔没有大人在,狸花也会守在正正的身边,每当他要靠近炕沿的时候,狸花就会用自己的头,把正正给拱回去,而正正也不生气,像个淡定的小老头一般,这条路不通,那就再换一条便是。
前期的调查铺垫完成后,小两口的新计划也终于在四月末的时候,开始了行动。率先找上的,就是从家里长辈那打听来的,旁的村子里都有名的唢呐手杜老。
据说这杜老早年间是待过戏班子的,后来年纪大了之后,便回到了乡下养老,住的就是和靠山村隔着两个村落的北庄村,刚开始还只是闲不住的时候,拿出自己的老伙伴吹上一段,后来村里的人知道了便开始找他帮忙,逐渐找他的人越来越多,老爷子还带起了徒弟,找了几个会敲鼓打锣的村里人一起凑了个小乐队,一时间在村里更是名声大噪。
杜老爷子捋了下花白的胡须道:“你们是说,你们家想组一个专门给人做白事儿活儿的丧葬队,然后想和老头子我合作,我这出人吹曲,你们出人抬棺,挖墓?”
褚义点点头,恭敬地询问道:“就是这样的,不知杜老您意下如何?”
“这附近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会吹唢呐的,你们怎么就单单找上我了,不是只想请我们去吹唢呐那么简单吧?”
沈鹿竹笑了笑:“吹唢呐只是其一,这其二嘛,若是杜老您今后给别人家去帮忙前,能提一提我们家的丧葬队……”
不等沈鹿竹说完,杜老爷子便摆摆手打断了沈鹿竹的话:“搞了半天,原来是你们自己也没有准头,这是怕到时候没有生意做,想叫我给你们介绍活儿啊,与我没有半点好处,就想叫我帮你们出力气,你这女娃娃算盘倒是打得响!”
“杜老听我把话说完,这事儿怎么可能对您没有好处呢?您刚也说了,这附近又不是只有您一家会吹唢呐的,咱们处在两个村子,若是能像我说的那样互通有无,到时就是把原来的一个村子的生意,变成了两个甚至是四个村子的生意,对您怎么能是没有好处呢?”
褚义帮衬道:“您介绍我们的时候,我们也介绍您,这是相互的。”
“你们两个说得好听,可我怎么觉得你们就是想借着我的名头,好叫大家都知道你们那弄了个什么丧葬队的事儿,我又不指着靠帮人送白事儿过活,再说如今就算不用你们帮忙介绍,整日来找我帮忙的也不少,又何必多此一举!”
褚义反问道:“您或许不在意帮人送葬得的这几个铜板,但您手下收了这么多徒弟,他们当初来学艺,应该是确实对这行当感兴趣,又敬佩您的手艺,可任谁学了手艺之后,不想靠着它挣些银钱?”
他们最终定下来找隔了两个村子的杜老爷子,一是图杜家这边有乐队不说,会吹唢呐的人也多,他们不必四处找人,二来也确实是觉得这杜老的名头更响亮些,只是没想到这杜老还有些恃才傲物。
“我们之所以舍了旁人,大老远过来找您,就是看中了您的威望和徒弟众多,若是能和您合作那是最好,可若是不能,这丧葬队也不是组不起来,就只做些旁的活,倒也没什么影响。”
沈鹿竹的话半真半假,图对方什么她大大方方地告诉了对方,可若是不成,她们也大可以去找旁人,没道理在一棵树上吊死,只是对这个有些自傲的杜老爷子来说,这般明着说没影响,实际又表现得非他不可得态度,或许才最受用。
杜老爷子这才认真琢磨起了方才小两口的提议:“这事儿容我再想想。”
“那是自然。”
怕小两口以为自己松了口,便是认同的意思,杜老爷子又忙补了句:“就算是能合作,我也断不能到处给你们说项的,歇了你们的小心思。”
见鱼儿上钩了,沈鹿竹笑了笑,知道对方这是还放不下架子,不愿承认自己靠着白事儿挣钱,她倒是不在意,若是以后真的合作了,对杜老来说就是旁人的买卖,变成了自家的,哪可能真的置身事外。
“您放心,这事儿我们自己也能搞定的。”
“你个女娃娃,口气倒是不小!”
「(注:百天内不能戴重(chong,二声)孝,是说百天内已经有至亲过世的人,若是家中再有人去世,若非是至亲便可不披麻戴孝的说法,有些地区的风俗认为,人若是百天内戴了两次孝,便会霉运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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