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氏的牵线下,双方立了契,付租金前还发生了个小插曲,虽说沈鹿竹明知道关于自己的情况,林秋怡并没有对他们说实话,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身上有没有银子,怕她是因为不好意思继续住在自家,才勉强自己说是要租院子住的,还特地询问了她是否有银钱交租,没有的话,自己可以先帮她垫付。
林秋怡对此十分感动,支支吾吾道了歉,想了想将自己的真实身世,透露了部分给沈鹿竹知道,也好叫她不用担心自己付房租的问题。随后林秋怡便以元霜远方亲戚的身份,住进了褚家老宅东边那户人家的后院。
此时的小两口也重新忙碌了起来,为之后春节前要到来的生意旺季做着准备,正当几家都全身心地投入到纸钱的制作当中时,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靠山村突然流传起了关于小两口纸钱铺子的谣言。
先是忽然有人提起了当年小两口被官府抓走的事儿,开始质疑买他们家的纸钱,是不是会对祖先不敬,一个穿着灰色袄子的中年妇人,瞧见村头的大榕树下,正有几位婶子大娘在那边晒着太阳边闲聊,快步凑了过去。
刚坐下便听见几人正聊着过年买年货的事儿,忙插言道:“说到这买年货的事儿,我可正犯愁着呢,一时间还真是纠结。”
旁边的一位大娘,还以为是这中年妇人家里银子不趁手,有些奇怪地问道:“她婶子,我记得你家今年收成不是还成吗?这咋还因为年货的事儿愁上了!”
见有人搭话,那中年妇人心下欢喜,忙解释道:“嫂子你误会了,不是因为银子的事儿,这不是过几日就得准备祭祀用的纸钱了嘛,我这愁的是这事儿!”
那人闻言更是奇怪:“这有啥好愁的?那褚家的铺子已经开了门了,找一日去买就是了!”
“诶呀,嫂子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是担心那褚家小两口卖的纸钱不能用!你们说他俩不是因为这些纸钱被抓起来过嘛,要是用他家的纸钱祭祖,这祖先万一怪罪下来了咋办?别到时候庇佑没求到,反倒招来点不好的,诶呀我还是换一家买吧,就是去镇里太远了些,这要是村里再有一家卖纸钱的就好了,嫂子你说是不是?”
之前跟她搭话的那大娘,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对方:“褚家那小两口的事儿,我记得当初不是说是误会来着嘛,不是后来还把那五方村的胡家人给抓了,这都多久了,你咋是还不知道?”
另一位婶子插言道:“咋可能不知道呢,那事儿这附近几个村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再说了那都过去多久了,这么长时间谁家没买过那小两口卖的纸钱啊,要真有啥不好的,这村里还不早就传开了,你这现在才想起来担心,是不是有点太晚了些!”
这话一出,前一个大娘也想起来点什么:“是啊,她要是不说我都忘了,寒衣节的时候,我还见过你去他们家买纸钱来着,是祭祖之后发生啥事儿了?”
那中年女人本来以为只是出来给人传传闲话的事儿,没想到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不过好在她是先收的铜板,也没答应那头一定传出个什么不是,反正她话说过了就是,于是便也不再强求结果,随便敷衍了两句,便将话题带过了。
“没有,没有,就是这两天闲来没事儿,瞎琢磨的,嫂子们怎么还当上真了!”
那几天,前后有几个人都提过这话题,可结果都大同小异,旁人没有一个相信,或是对这话题感兴趣的。也因此,那几人折腾了一次,别说最近正忙碌着的褚家亲友们了,就连村里听说过的人都只占少数。
这次因为想要凑钱送褚仁去其他私塾,而又重新凑在一起商讨计策的王氏跟李氏,没想到铜板花了不少,效果却压根一点都没有,问了收了铜板那几人当时的情况后,只能回家又琢磨起了新的诡计,心中暗暗较劲,这次势必要把那小两口的铺子搅黄才成,不然到明年私塾开课前,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上哪去弄那么多银子去。
于是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腊月中旬的某日,村子突然又传出了新的谣言,有人说是用小两口的铜钱烧纸上坟祭祀过后,竟半夜梦到了被祖先大声斥责,说是儿孙不孝,居然用进过大牢的人卖的纸钱,烧给自己!
那人在村里四处惟妙惟肖地与他人说起自己的噩梦,随后陆续又有人出来说发生了一样的情况,一时间倒确实有人半信半疑了起来,胖婶儿第一次从旁人那里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还嗤之以鼻的没怎么当回事儿,可连续几日都听见有人在讨论这事儿,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了,撂下手里的活儿,赶忙往褚家老宅跑了一趟!
此时已是腊月中旬,到铺子来买纸钱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胖婶儿左右瞧了瞧,等屋子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上前趴在柜台上小声对小两口说道:“不知道你们家这几日听没听说,村里最近有好几户人家,说买了你们家的纸钱上坟祭祀之后,晚上梦见家里的祖先教训自己了!那一个个说得跟真事儿是的,逢人就说祖先怪罪,不该买了进过大牢的人卖的纸钱!”
沈鹿竹此时正坐在铺子里的火炕上,吃着褚秀秀刚给她端过来的鸡蛋羹,闻言和褚义对视一眼后,忙将手里的碗放在一旁的柜台上,招呼着胖婶儿到柜台后面说话:“婶子是啥时候开始听见她们传这话的?那几户人家都是最近吗?”
胖婶儿坐在沈鹿竹身边,与她小声地交流了起来:“褚家媳妇儿你先吃着,你边吃边听我给你说,其实这事儿我头几日倒是听说过一次,只是当时没怎么在意,觉着说不定又是哪家的长舌妇出来扯蛋胡说的,可没想到这两天居然突然出来好几户人家都这么说,我就觉着这事儿不太对,咋就那么巧,那事儿都出了多久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谁家祖先不乐意,偏赶上这时候就突然一起都不乐意了?我琢磨着是不是有人有针对你们两口子了!你们最近跟那头可是有过什么过节?”
不必胖婶儿说明,小两口也自然清楚她说的是褚大伯一家,褚义看向妻子,用眼神询问着,难不成是上次装鬼吓唬王氏那次的事儿,可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王氏此时才开始反击是不是有些反应太迟钝了。
沈鹿竹对此事的第一反应也是觉得王氏那边干的,可是自从上次谢家的事儿之后,褚大伯家的铺子关了好一阵不说,再开门后甚至连普通的黄烧纸和白撒钱都不卖了,原还以为这下王氏是彻底吃了教训,不曾想这还没两个月,怎么就又开始生事儿了。
小两口不知道的是,王氏上次确实被吓得不轻,可真正让她没再卖纸钱的原因,却并不是长了教训而是褚大伯一家这阵子糟心事儿实在是太多,再加上王氏又一直病着,没人去镇上进货,也没人有心情剪纸做那铜钱烧纸,这才搁置了。
褚义想了想问道:“婶子可知道我那大伯家的棺材铺,可是又开始卖纸钱了?”
胖婶儿闻言一拍大腿:“奇怪就奇怪在这了,我也觉得是那边搞的鬼,还特意去瞧了眼,可是他们那边铺子里只有棺材啊,没见到他们卖纸钱啊!”
沈鹿竹百思不得其解:“这就奇怪了,要是大伯娘那边的铺子不卖纸钱,那又是什么人故意造谣生事的?怎不会真的是什么祖先集体托梦吧!”
褚义也道:“这事儿要是单就一家说了,还有点可能是真的,突然这么多人都这么说,那就肯定是假的了!”
胖婶儿也很是纳闷:“褚义说得没错,那几户之前又不是没买过你家的纸钱,一直都啥事儿没有啊!可是我也特意打听了,除了你们大伯家那边,这附近村子也没有哪家要新开铺子卖纸钱的啊!”
附近村子没人家要开纸钱铺子,唯一的跟他们竞争的棺材铺子,却早在两个月前就不卖纸钱了,这事儿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可沈鹿竹却还是觉得八成跟王氏那一家子脱不了关系,虽说自己暂时也没解释不清楚,那边究竟是为何生了事儿,却又没将他家的生意做起来。
“无妨,要是有人故意为之,那最终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胖婶儿可知道村里人对这事儿都是啥的反应?”
“村里倒是没人全都相信了他们说的,大都是将信将疑的,毕竟都是一直买你们家纸钱用的,从来也没出过什么事儿,而且估计也有人跟我想到一处了,猜到可能是那边生事儿,不少人都知道你们两边又矛盾,之前那王氏不是还偷你们纸钱来着。”
胖婶儿的话倒是给沈鹿竹提供了个新思路,难不成大伯娘这次学聪明了,怕大家提前便猜到是她在捣鬼,所以故意先不卖纸钱,以此来挡住村里众人的悠悠之口?
想完,沈鹿竹又在心中连连摇头,有些不大能说服自己:“那我们也就只能先静观其变,等等看了!”
褚义点点头:“阿竹说得对,现在出去解释反倒落了下成。”
胖婶儿见状忙宽慰道:“你们两个倒也不用太担心,我看你们这铺子的生意不还挺好的,没受啥影响,我回头再出去打听打听,看看都是那几个人说做恶梦了的。”
“那就有劳胖婶儿了!”
“跟婶子我见外什么,我啊,巴不得你们好些再好些,这样我那外甥女跟外甥女婿不也能跟着日子更好些!”
“婶子这是哪的话,他们是我们的堂弟跟弟妹,相互扶持本就是应该的。”
胖婶儿摆摆手,边说着边从柜台后饶了出来:“成,一有消息我就来告诉你们,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