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佳节,县衙也是放假的,从大年初一一直到正月十五,期间只留少数官差在县衙值守,等到了正月十六那日才正式开衙。
丁安爹娘没得早,家里只剩他跟丫丫两个,逢年过节的时候更是显得冷清,以往这种日子丁安多是带着丫丫给亲朋们拜过年后,就待在自家的小院里的,平日他工作忙,也趁着好不容易的长假陪陪闺女儿。
今年也跟以往一样,初五这日丁安就带着丫丫来了朱屯村,准备带着丫丫到姑母田家拜年,谢过送自己过来的牛车师傅,丁安拉着丫丫的小手,往前走去。
走到一户人家院前,见前面围了许多人,还有人在人群中不停地吵闹,便驻足朝着那边望了望。
蒋家的大门前,王铁成他阿娘盘腿坐在地上,双手不住地拍打着地面,哭嚎着:“我那苦命的儿子铁成啊,他人都没了,小宝是他唯一的孩子啊!你们蒋家怎么能这么狠心断了我铁成的后啊!”
王铁成他阿爹也在一旁唉声叹气的:“蒋家老弟,你就行行好,就让我们老两口把小宝带回去吧,我们是他亲爷奶,还能苛待他不成!”
蒋父跟蒋全两人将自家院门守得死死的,说什么都不肯让王家老两口再往前半步:“你们说什么都没用,小宝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就是,你家王老大都说了,不同意你们带小宝回去,你们怎么又来了!再说了小宝一直都是我阿姊自己带着的,养得好着呢,凭什么你们说带走就带走!”
蒋全边说心里边暗骂那王家老大真是没用,距上次王铁成他爹娘来要小宝多过去六七天了,怎么还没打消他们说啥都要带小宝回去的念头!
王老头一听蒋全说起他家大儿子,语气顿时就冲了起来:“老头子我还没死呢,老王家还轮不到他做主,今儿小宝我必须带走,你们没权利扣着我王家的孙子不放!”
蒋父一听王老头这吆五喝六的语气,再加上王老太太在一旁不停地撒泼,顿时火气也上来了:“之前我闺女儿跟你家和离的时候,你们老王家答应得好好的,小宝以后我们老蒋家养,我们就对王铁成偷了银子的事儿不再追究,你们今儿又闹上门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王老头想起当日的事儿就后悔:“那时候是铁成这个当爹的还在,眼下他不在了,这事儿自然做不得数!”
“我铁成都没了,再说我们早都把他从褚家拿的银子给还完了,这事儿早就过去了,你们蒋家做啥还要总揪着他之前的事儿不放!”
蒋全一向心直口快,冲着王老太太就回呛道:“你这老太太还讲不讲理了,谁家揪着王铁成那些破事儿不放了,明明是你们王家阴魂不散好不好!我阿姊都跟你们王家没关系了,那王铁成还整日臭不要脸地凑上来,不是要钱就是偷东西的,到底是谁揪着不放啊,这次要不是他王铁成,跟那姓黄的和胡顺狼狈为奸,我表兄表嫂就不会被冤枉了!”
王老太太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提起王铁成,提起之前假银票的案子,一提起来她就心抽抽着疼:“你!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们家弄的那破纸钱,我铁城咋会跟那俩狗东西搭上话,最后还被害得丢了性命,我可怜的铁成啊!你在天上看见了没有啊,他们老蒋家不做人,坑害了你的性命不算,还要扣下你唯一的儿子啊!乡亲们给老太太我评评理吧,蒋家这是要要了我老太太的命啊!”
蒋娟本来跟崔姨母一直站在院内门后,蒋父跟蒋全不让她们露面,眼下听这老太太越说越离谱,顾不得许多,从院内走了出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是那黄良跟胡顺害死了你家王铁成!你不去找胡家闹,反倒跑到我们家门口撒泼,小宝我是不可能让他回王家的,谁都不可能比我这个亲阿娘待他更好!”
“蒋娟!你敢说不是因为你做的那个什么破纸钱,黄良跟胡顺才找上我们铁成的!都是因为你,我铁成才摊上这倒霉事儿的!你还让我去找胡家,那胡家人抓得抓,被赶走的赶走,如今那院子哪还有半个人影,你让我上哪去找!”
蒋全一听这话,腾地就往前抢了一步:“你少把这屎盆子往我阿姊头上扣!那姓胡的找过那么多人,怎么最后但就你们家王铁成被卷了进去,还不是因为他自己烂赌,他自己贪人家的银子,跟我阿姊有个屁关系!”
“要不是她蒋娟,姓胡的哪知道我铁成是谁!”
蒋家旁边有户姓齐的人家,平日里跟蒋家关系不错,从崔姨母口中也知晓了不少事儿,看着王家老两口实在是胡搅蛮缠,忍不住上前说了句公道话:“我说王家的,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这大家伙儿都理解,可你们也不能胡乱往人家蒋家身上泼脏水啊,大家都一个村里住着,谁不知道谁家啥情况啊,差不多就得了,我看你们那么多孙子孙女的,倒也不差小宝这一个,就让他跟着自己阿娘吧,你们要是想孩子了,就过来瞧瞧不也挺好,反正都是一个村的,又不远!”
见有人发声,其他看了半天热闹的村里人也陆续开始有人上前劝阻王家老两口:“就是的,这大过年的,闹这出多不吉利!”
“你们知道个啥!我儿子都没了,还管什么吉利不吉利!”
王老头也道:“我孙子要是在她蒋家养出了什么问题,你们都跟着负责是不是?”
邻居齐家的皱着眉诧异地反问:“我们给你负什么责!”
“负不了责,就都给我闭嘴!反正今儿你们蒋家要不就赔我儿子命来,要不就把我孙子还来,不然我们王家跟你们没完,我们要去县衙告状,要去府城告状,就是告状告到京城,我也要给我儿子讨回个公道,我也要把我王家子孙要回来!”
王老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听谁说了上京城告状的一说,眼下顺嘴就说了出来吓唬蒋家的,他们今儿说啥都得把小宝要回去,给往铁成留个后,这孩子要是一直留在蒋家,那以后搞不好都改姓蒋,不认他们这爷奶了!
“是谁有状要告啊?”
众人闻声齐刷刷地向人群后方看去,来人正是方才经过的丁安,刚刚在人群外围丁安就认出这似乎是蒋家,又听了会里面的吵闹声,便猜到是那王家的到蒋家来闹事儿来了,他忙抱起丫丫,把她送去了自己姑母家,说明了情况,又赶忙一个人赶了回来。
王老太太一时间没能认出丁安是谁,皱着眉怒道:“你谁啊,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少上老太太我这闲着逗咳嗽玩!”
蒋娟有些意外地看向面前的人,一步步穿过人群走过来,最后在自家院门前站定:“丁大哥!”
丁安朝着蒋家人点头微笑示意。
此时也有眼尖的村民认出了丁安的身份:“这人是不是上几次来村里的那个官差的头头啊,是什么官来着?”
也有人不信:“那个什么总捕头?净瞎扯,这大过年的,村里也没啥大事儿,人家官差放假不在自己家舒服地待着,上咱朱屯村来干啥来!”
旁边另一个年长些的大娘一听,想起个事儿来:“你别说还真有可能是他嘞!”
“咋说?”
“村头的田家知道不,这捕头好像是那家媳妇儿的侄子!”
“好像是啊,那家大娘确实是姓丁来着!”
王老头此时也想起了面前人的身份,虽诧异人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他们面前,还好像跟蒋娟挺熟的样子,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话:“我们,我们说的要告状。”
“所告何事?正巧本捕头今儿来探亲路过,你们大可以说与我先听听。”
王老太太一听官差要给他们做主,顿时来了底气,一下子从蒋家门前的空地上站了起来,凑到丁安跟前就开始说道:“官差大人!我儿铁成死得太冤了!要不是因为这蒋家做的那些破纸钱,我铁成哪会被黄良跟胡顺那两个缺德的给找上,要不是因为这事儿他也就不会无缘无故地没了!现在我儿子没了不说,他们蒋家还硬是把我孙子小宝给扣在蒋家,不肯还回来,那可是我们老王家的孙子,是我铁成唯一的骨血,可不能就这么让他蒋家给骗了去!”
丁安点点头道:“王铁成的案子是我经手主办的,这其中的关节我最清楚,虽说你们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很是可怜,可这蒋家也何其无辜,你们怎么能将王铁成的死,算在蒋家的头上!”
“官差大人,你说话要讲道理的!我们铁成要不是因为蒋娟做的那个纸钱,根本就不会认识胡家的那两个混蛋的,这事儿她蒋家怎么可能是无辜的!”
反正现在已经结案了,黄良跟胡顺也已经关进死牢,等着禀报了朝廷复审后,秋后问斩,跟王家老两口说些能说的案情,倒也没什么不被允许的。
丁安便挑了些能说的,面向王老太太正色道:“这些事儿黄良跟胡顺都已经交代清楚了,他们之所以认识了王铁成,是因为正巧撞见了那日王铁成子村路上纠缠蒋娟,他们对蒋娟有所求想讨好蒋娟,这才出手教训了王铁成,所以王铁成被黄良胡顺找到,不是因为他是蒋娟的前夫,这是其一。”
“可……”
“其二,王铁成当日是自己去找黄良跟胡顺的,他是在赌场输了个精光,想到黄胡二人那去敲诈勒索些银两,且一开口就是五百两,黄良一怒之下将王铁成杀人灭口,这事儿也跟蒋家没有关系。”
往王老太太被丁安说得没了话,扭头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家老伴儿,王老头上前一步,继续问道:“就算我儿子的死跟她蒋家没有关系,可那他们蒋家也没有权利扣着我孙子不放人吧!”
“这倒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