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褚义把话说下去,褚阿奶先白了褚三叔一眼,抢白道:“老三啊,你这动不动就散银子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多富呢!”
这次是,上次褚义下聘礼的时候还是,动不动就几两几两地往外拿,就算是他自个的私房钱,她这阿娘也管得了!
“阿娘……”
“怎么,我说的不对?你自己现在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跟以前能比,咱家跟以前能比?顾好你自己就成了,少操心别人!”
好不容易有人肯帮自己,结果刚起了个头,就被褚阿奶拦了,褚芳满脸愤恨地看着褚阿奶:“阿奶不肯帮忙就算了,凭什么三叔要帮你也拦着?这是非要逼死我不可!我活不下去了我!”
褚芳说着坐在老宅的地上耍起泼来,一边哭天抹泪一边嚷着自己活不下去了!
从方才就没怎么言语的褚阿爷,皱眉看着堂屋里的闹剧,觉着老伴儿真是年纪越大,越爱办糊涂事!
瞧瞧方才那话说的,就褚芳这性子,回头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叫村里知道他们老两口,眼睁睁看着亲孙女受难,不伸手拉一把就算了,还拦着老三帮忙,非得让村里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好了,都闹什么闹!褚芳你赶紧给我从地上起来!你阿奶又没说不帮你,她就唠叨几句,瞧瞧你,像什么样子!”
“老头子!”褚阿奶不敢置信地看向一旁的老伴儿!
褚芳坐在地上也停止了哭嚎,看着主位上那个,自己一向都亲近不起来的阿爷。
“老婆子,你去屋里凑凑,一两银子咱们总还凑得出。”
“一两!那……”
“阿仁还在镇上读书呢,这事儿要是叫他知道了,不得分心?影响他念书咋整?”
褚阿奶一听老伴儿提起长孙,心里一惊!
是啊,褚芳咋说都是阿仁的妹子,褚仁他一向最是和善宽厚,要是回头知道了他们弃褚芳不顾,怕是心里多少都会生出些嫌隙来,那到时可就不美了!
想通了其中关节,褚阿奶虽仍然心疼即将给出去的一两银子,可到底还是知道轻重,默默地起身出了堂屋。
阿爷阿奶肯掏银子自是再好不过了,原本褚芳也并没有指望着他们,回老宅来,主要是冲着褚义和沈鹿竹的,他们铺子买卖那么红火,十两八两的算些什么。
再说了,当初若不是他们宁可帮着外人,都不愿把生意给自家人做,她如今哪还需要回老宅来看人脸色借钱!
“阿义!你也帮帮堂姊吧,一两银子根本就不够啊!今儿凑不够,马武就要被他们抓去抵命了!他爹要是没了,我们娘仨可怎么活啊!”
褚三叔见褚芳又去纠缠褚义,不想让侄子趟这摊浑水,照褚芳刚才说的意思,他们这是得负责人家一辈子了,都知道褚义他们做买卖有钱,这钱一旦给上,怕是就停不下了。
“褚芳,三叔这有,三叔还能帮你凑些,褚义他们最近买卖不好做,手里头不宽裕的。”
“三叔,你的钱还是自己留着。”褚义阻拦道。
褚芳看向褚三叔,很是不认同:“再怎么不宽裕,也是做买卖的啊,咋不都比我强!”
“三叔没事的,说不定我和相公,还真能帮上堂姊的忙呢!”
褚三叔见小两口都拦着自己,怕他们是没想明白其中的害处,从此定会被缠上脱不得身,正要继续劝阻,就被褚芳先抢了话。
“弟妹!那堂姊就真的谢谢你了,缺那五两银子……”
沈鹿竹打断了褚芳的话:“堂姊别急,我还有个事儿没太弄明白,想问问堂姊。”
褚芳奇怪地看了沈鹿竹一眼,凑个钱而已,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得再问问?不过沈鹿竹好不容易松口,褚芳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你问,你问!”
“堂姊兄五六日前和堂姊学打架那事儿的时候,可说了当时刘生被打成了生么样子?有多严重?”
褚芳回忆了下:“这倒是没说,只说了他们俩被旁人拉开后,刘生就摔门走了。”
“那就有些奇怪了,他们五六日前打得架,被人拉开后刘生就自己离开了,堂姊兄也没说起过对方被自己打得有多严重,那应该是没什么大碍才是,怎么突然就要没了半条命,还过了五六日,才找上门来?”
“该不是那五六日间,又出了什么事儿,刘家故意赖在你家马武身上的吧!”
褚三叔听了也觉着细琢磨起来,确实是有些不对劲儿。
本来还在正房拿钱的褚阿奶一听事情可能有猫腻,连忙拿着钱袋子就回了堂屋!
心道那自己这一两银子是不是不用掏了,忙随声附和:“那肯定是了,这刘生说不定是咋搞的,没准都是装的,就是来讹钱的!那这钱可是万万不能给他们啊!”
原本沈鹿竹说完的时候,褚芳心下是有些嘀咕的,可褚阿奶这一帮腔,一副急不可耐要把银钱赶紧收回去的样子,反倒让褚芳觉着,他们说白了就是不想拿钱,在这给自己演戏呢!
褚芳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那人脸上身上,好几处淤青,脸色惨白的就跟快入土了似的,还有郎中跟来作证,咋可能是装的骗我们!你们要是不想拿钱就直说,干啥在这一唱一和的,演戏给谁看!”
沈鹿竹微楞,属实是没想到,褚芳的脑回路能奇特到这般地步,怎么就变成他们演戏给她看了呢!
褚义本就不想理会褚芳的事儿,要不是三叔他今日都不想搭话,见妻子好心提醒居然还被她冤枉,忙出言护妻:“堂姊,阿竹是在帮你!”
褚阿奶被戳破了想法,恼羞成怒地吼道:“褚芳你咋说话呢!我帮你还帮出错来了!谁家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你乐意上当受骗,就拿你自己银子给骗子去,少打我银钱的主意!”
“少假惺惺的了,帮我?你们就是心疼钱!”
褚芳说着伸手一把夺过褚阿奶一直拿在手里的钱袋子:“这是你们欠我的!”
事情发生的太快,堂屋里的人都愣住了,等褚阿奶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褚芳早都跑没影了,褚阿奶无助地站在院子里,拍着大腿嚷着:“我的银钱!我的银钱!”
喊叫声吸引了不少路过的村民向院子里张望,褚阿爷见状忙去拉了老妻回屋:“喊啥喊?生怕别人不知道,咱被自家孙女儿抢了钱是不是!”
“咱们剩的银钱都在那里呢!四两多啊!全没了!”
“啥!我不让你拿一两出来,你拿那么多干啥?”
“我这不是,不是听着兴许不用拿了,着急过来嘛!哎呀,我的银子啊!”
“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婆子,哭哭哭,哭有啥用!”
沈鹿竹和褚义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最后只能跟褚三叔一起,带着褚礼和秀秀悄悄地躲回了自己屋子。
本想着今儿停一天铺子的,可几人下午在院里待着,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正房的龙卷风给刮到,只能开了铺子,几人待在里面躲个清闲。
正小声地聊着褚芳的事儿,铺子的门就被推了开来,沈鹿竹还本以为是来买纸钱的村民,可一抬头,却发现是之前自家作坊被胡家撬走的那仨人!
沈鹿竹有些纳闷,难不成是组团回来买纸钱的?那她可得小心些,别是来给胡家打探消息的!
那仨人见屋里的褚家人只是盯着自己,没人有要开口的意思,尴尬地杵在那,似乎都不太想先开口,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的,最后还是先推门进来的,身穿灰袄子的小个婶子,搓了搓手先开了口。
“老板、老板娘,还记得我们不?”
怎么可能不认得,她们来辞工的那一幕,沈鹿竹可是还记忆犹新呢,尤其是在知道她们其实是去了胡家之后,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忘不掉的。
“袁家婶子,还有郝家的两位嫂子,这是有事?”
“那个老板娘,我们仨今儿过来,是想问问看,俺们家里的事儿都已经解决了,现在有时间了,啥时候能回来咱们作坊上工啊?”
“对对对,老板娘,俺们这下都有时间了,能回来了!”
沈鹿竹好笑地看着站在自家铺子里的这三人,这是想吃回头草?
当她是傻的不成:“袁家婶子还有两位嫂子,我要是记得没错,当初三位说的是辞工,可不是请假!哪来的再回来上工一说?”
“这,我们仨……”
“我这已经招到合适的人了,不好意思!”
沈鹿竹说完收回视线,等着三人离开,可却没听到预料中的开门声,抬头见三人居然还杵在那。
郝家的大媳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老板娘,你看咱们作坊做的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招的新人肯定不如我们干得快,之前是我们仨没说明白,我们仨其实也不是想辞工的,只是家里的事儿不知道多久能弄完,怕耽误老板娘的生意,这才……”
“是啊老板娘,我们仨肯定比那新招来的强多啦!”
沈鹿竹叹了口气,本不想挑明了说的:“我们家铺子跟胡家铺子之间的事儿,你们应该都清楚。你们去了胡家的做活儿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你们去了就去了,好端端的现在又要回来,我哪里敢再用。”
三人垂头丧气地出了褚家铺子,恨不得有人一棍子敲晕了自己,睡一觉醒来发现这就是一场噩梦才好!
当初就不该被胡家许的银子给骗了,说是给她们二两一个月,可结果呢,才不到十天,就告诉她们结束了,而且以后能不能再开工都不一定了!
结钱的时候,胡家的又揪了她们一堆的毛病,把损耗的纸,都算成了纸元宝的钱,记在了她们头上!
她们没日没夜地干了十天,算下来才没人给了二百文的工钱,比在褚家的时候可少了太多了,三个人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
这边愁的要死,那边黄良和胡顺却喜上眉梢,从王翠儿那买来的四十打纸,全都做成了纸元宝,卖给了镇上的那家铺子,自打开上这个纸钱铺子到现在,终于算是挣上了笔大的,胡顺这几天感觉呼吸都轻快了不少!
可他还没高兴上几天呢,黄良镇上杂货铺子的伙计,就跑来了五方村,说是黄良的铺子,让买走纸元宝的那家老板给带人砸了个稀烂,眼下正到处找黄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