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世人都说,秦王殿下乃是天下第一磊落之人,从来只在直中取,绝不去在曲中求,讲究的便是一个光明正大,怎么,涉及到储君和继统,连你也忍不住要使用阴私手段,对付那些‘上书言事’之人了么?哼,果然,我就知道,这世上的人,既然入了朝堂,哪里来得君子。”
马场上,萧绰笑得很是开心,这娘们对于刺激赵光美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
要知道赵光美在外面,不管是官场还是民间他的形象都是半个圣人的那种的,即便是那些不喜欢他的文官,虽然反对他,但对其也不无敬佩。
就她,稍有机会就总想挖苦讽刺他一下,好像是为了证明天下乌鸦一般黑一样,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枕边无伟人?
不过赵光美却是给她一个白眼道:“你想多了,我要是想给他们穿小鞋,我早就穿了,外边的传言虽然夸张了一些,但大体上肯定是不错的,我这人确实是从来不使阴私手段,不过不是因为我的品格高尚,你知道,我其实品格也就一般,而是因为没有必要,这世上,没有人配让我使用阴私手段,我想要的东西,正大光明,既可拿得到。”
“哼。”
萧绰哼了一声,还真是没法反驳。
这话说得可以说是极狂,但偏偏还他娘的都是对的。
赵光美这个圣人还真是不强在品格,全他娘的在能力上,这人简直是深不见底。
真不愧是老娘的男人。
“如果不是穿小鞋的话,那你打算怎么做?”
“这些人上书朝廷请立太子,其实法理上他们是一点毛病没有的,我大宋经唐末五代之中建立,虽已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然而民间百姓都是从乱世之中过来的,五十年间便经历了六个王朝,老百姓虽然日子变得好过了,但心里,肯定还是有不安的情绪的,朝廷早定储君,早让天下安定,这事儿,其实确实是有其道理的,既然有道理,当然就要采纳。”
“啊?”
“我已经上书给我大哥,希望朝廷可以好好商讨一下,设立储君之事了,非是为了我们这一代,而是为了给后代子孙立一个规矩,此事,可以议礼。”
“…………”
萧绰都懵了,有一种:你他娘的怎么想的的震惊之感。
“昭儿,确实是储君,我大宋官家的嫡长子如何会不是储君?只是虽然是储君,但昭儿毕竟年少识浅也是真的,正是需要历练的时候,所以他现在所面对的西南夷,大理国,就是至关重要了,他在那边治理着,这不也是积累经验么。”
“昭儿的身边,现在武夫倒是也有不少,辛仲甫是个能文能武的人才,崔彦进是我大宋第一猛将,更不用说他的沙陀人军团了,但是他现在开疆拓土,西南蛮夷根本也不会有什么像样的抵抗,更需要的,却是能帮他治理地方的人,他身边的班底,还是太薄啊。”
“这些上书的人,既然言之凿凿的说昭儿是国之良储,自当要为国分忧,为民分忧,为储君分忧才行啊,镇南府,太需要他们了,我已经上书给大哥,允许让昭儿开府,仪同三司,让他们去昭儿的账下听用吧,西南蛮夷之中,许多的土司都已经给我大宋称臣纳贡,然而改土归流,只有一个镇南府实在是不便,应该再设置一些知州和知县才是啊。”
说着,赵光美砰得一声,用马杆从萧绰的马下抢夺了球,带球之后冲锋射门,球进了之后又不禁哈哈大笑。
萧绰则是一脸懵逼。
因为脚脖子疼,所以脖子以下截肢?
开府仪同三司,这特娘的到底是啥意思?汉唐时期,这当然就代表着宰相,重臣,一般的皇子如果加封这个头衔,就意味着储君。
可这套政治规则在唐末的时候就被破坏得淋漓尽致,唐末时期的政治规则全都乱了,高级官员泛滥导致其严重贬值,比如十三太保,太子太保这种原本恨不得活人都不可能当得上的无上恩荣一口气给出去十三个还都是一家的,这太保俩字立刻就不值钱了,以至于发展到现在,就连许多乡下的泼皮,城里的混混,起诨号的时候也敢管自己叫xx太保。
开府仪同三司也是同理,其实唐末时的节度使本身就拥有类似职能,也就是遍地都是,禁军的将领都恨不得有一多半加上了节度使的虚职。
事实上赵光义赵光美赵德昭这仨人早在大宋开国之初,就统统加了节度使衔,同时这么多年过去了,头衔的后面还都加上了“检校太傅”、“中书门下平章事”、“侍中”。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拥有类似头衔的,还活着的大臣萧绰至少还知道二十几个。
这些曾经高端到极有象征意义的官职,在大宋都是批发的,赵匡胤在给人甩官职画大饼的时候从来都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所以北宋开国之后很快官制就特么乱了套了,又不得不一层一层的往上套,当官的人每个都是一堆的官职,甚至是官、职、差分离,下边的人办事的时候会发现头顶上一堆的爹,没点门路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找谁,行贿送礼都不知道该把钱送给谁。
历史书上将其称之为冗官,但其实北宋的官员真不是多的问题,而是权责过于混乱,这还真不能全推赵二身上去。
这个时候给赵德昭加开府仪同三司,可以说是毫无意义。
然而正是因为毫无意义,反而又会显得特别有意义。
因为如此一来赵德昭就成为了满朝文武中唯一一个脱了裤子放屁的人。
本来就都是一堆象征意义的官职,现在象征的人太多了,所以拎出来一个再象征一遍,那么,只要其他人包括赵光美在内都是不脱裤子的,赵德昭就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这个时候赵光美还要在大宋掀起一场关于储君的大礼议。
这是打算掀桌子,彻底不要伦理,把西南大理和西南夷等地区送给大侄子当封地让他裂土封王,自己心安理得的要抢大侄子的皇位,摆明了告诉天下人老子不要个b脸了?
还是……真的要将计就计,把这个太子二字的名头给赵德昭扣上了?
理智来说,萧绰觉得应该是前者才对,但是以她对赵光美的了解,赵光美是不可能选择前者的,他可能真的想让赵德昭做太子。
这是要疯啊!
要知道萧绰也是统治阶级的孩子,辽国是全面模仿唐制的,再加上他们内部又有特殊性,就导致辽国的每次交接班,都是兵戎相见的,而且规模真的都不小。
只不过和唐朝时候一样,兵变的各方人马都是同一家子,甚至述律平活着的时候本质上其实一直是在跟亲儿子动刀兵,这才没有改朝换代,这世上的女人除了武则天之外却是也没人会对自己亲儿子下死手,这才让辽国一直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过来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萧绰对此那是有着很深的感受的,当然也明白夺嫡这种事是如何的步步惊险,其背后又是何等的血流成河。
怎么感觉在这赵光美手里跟儿戏似的呢?
正想着,球回来了,赵光美骑着马屁颠屁颠地赶过来:“打球啊。”
“不打了,没心情了。”
“好,不打球好,说实在的我是真不乐意骑马,嗯……也不喜欢球,马球和蹴鞠都不是特别喜欢,我就喜欢看别人打,还有啊,去年的联赛,你们辽国也太狠了,又打了我们大宋一个七比一,大哥气得好悬没砍人。”
“干嘛,打假球啊。”
“打算从你们那弄点教练过来,帮我们训练球员。”
“借我们大辽的教练,训练你们大宋的球队,训练完打大辽啊,你怎么想的啊你,咱们两国之间可还打着仗呢。”
“这有什么,我们又不是不给钱,算了不说这个了,亲一口亲一口。”
“哎你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
“怕什么啊,全天下谁还不知道咱们俩的关系?”
“去死,我们大辽跟你们宋国,是敌国关系。”
这还真不是瞎说,其实现在宋辽确实又成交战关系了。
归义军那头不是领着回鹘人往西打呢么,第一个要打的就是高昌回鹘,高昌回鹘是信佛的回鹘,其实一直以来跟归义军之间关系挺好的,挺不住归义军的兵锋就想投了得了,投了之后一块打西蕃得了。
要知道高昌回鹘境内可是有着大量的汉人的,都是昔日的盛唐遗民,唐朝毕竟是灭亡不远,这些汉人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可奈何耶律屋质不同意,毕竟高昌回鹘和龟兹回鹘一直都是大辽的藩属国么。
姓赵的你们也别太过分了,这墙角不能撬起来没完啊,东撬一个西撬一个,莪都快被掏空了啊,是不是以为我们不敢打仗?
笑死,归义军刚得了一个亿的战争贷款,图的就是个打仗,打谁不是打啊,于是,高昌回鹘陷入内战,亲宋派和亲辽派干起来了,归义军和耶律屋质也是直接介入,武装干涉。
鬼知道耶律屋质有没有私心,大辽这船要是沉了他八成第一个跑,甚至可能还会全身而退。
然后辽国跟宋国的生意还特娘的依然做得火热,耶律贤想停都停不了,他小姨子还跟那大宋的储君恩恩爱爱,这不,又搂上了。
“你干嘛,你别乱摸啊。”
“摸一下摸一下,这不是已经好久没摸了么,算一算时间,都已经两个多月没见你了。”
“呵呵,你又不是没有夫人,还有那么多的小妾。”
“那不一样,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滚。今天真不行。一会儿你就走吧。”
“你来月事了?这日子不对吧,我算准了来的啊。”
“我怀孕了。”
“你他妈又怀孕了?”
“你怎么还骂脏话?我怀孕了你不高兴?”
“是……我的?”
“滚,不是。”
“别生气别生气,那什么,商量一下行不行,这第二个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让他姓赵吧,好歹我也是堂堂大宋秦王不是。”
萧绰瞥了他一眼。
“女孩就让她姓赵,男孩的话,还是必须得姓萧,老娘又不是你夫人。”
“可以是。”
“不可以是。”
“可以是,”
“不可以是”
“可以是。”
“呵呵,等什么时候大辽真让你搞亡国了再说吧。”
“嗯,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你给我滚!”
统治阶级,其实也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其实一个国家里,到底谁算是统治阶级?萧绰,萧思温算不算?耶律屋质,耶律斜轸算不算?
好像都算。
然而真的大厦将倾的时候,却是又好像都不算,好像就只有耶律贤算。
虽然耶律贤也是被耶律屋质和萧思温联手给捧上去的,君权利并不大。
或者说是不是只要利益足够大,统治阶级也是可以卖国的呢?
大辽是如此,那大宋呢?
谁又是大宋的统治阶级呢?
事实上赵光美之所以来颍川找萧绰打马球,就是因为现在开封和洛阳他都不敢待,两京官场,现在全都炸了锅了。
一年来一直在“荒淫无道”不理朝政只顾新皇宫的赵匡胤也是慌慌张张的假也不度了,从洛阳快马加鞭的就跑回了开封。
听说赵光美在颍川打马球,火爆脾气一上,直接就带着两千班直骑兵杀进了颍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架势是要攻城呢。
如此这般,他才终于见到了赵光美。
事实上哥俩这会儿已经近一年都没见过面了。
“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说!”
“什么怎么想的。”
“你还装?你为什么要上那样的书,这不是要将昭儿放在火上烤么?是,我知道,这一年多我对这些流言蜚语不管不顾,有意放任,你生我气了,可你生气归生气你别掀桌子啊,我好歹也是个当爹的,遇到这种事情做事没那么果断,你得理解一下啊,再说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我提前培养昭儿这不也是有备无患么,唐末五代以来,天下太乱了,咱们大宋必须结束这一切,任何意外都不能有,你得理解我啊。”
赵光美闻言笑着道:“我当然理解大哥,是大哥您不理解我了,我就是要将昭儿架在火上烤,因为他是太子啊,难道不应该架在火上烤么?”
“啥意思?别告诉我你他娘的现在不想当储君了,信不信的另说,你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儿了。”
“我当然也想当储君,但是我当储君,和昭儿当储君之间并不矛盾,甚至我觉得二哥他也该是储君,甚至连芳儿也应该考虑做为储君的人选,嗯……等他大一些的,我们之间,不应该是相互备用的关系。”
“那应该是什么关系?”
“大哥,谁来做我大宋的储君,做你的接班人,不应该是你决定的,也不应该是我决定的,更不应该是伦理决定的,咱们这一代,是要给后代立祖宗之法的啊。”
“那还能是啥玩意决定的?”
“是人民。”
“人民?像那义字门,或是商行一样的选举啊啊。”
“投票没有用,要皿煮,但不要民选,这是个政治参与度的问题,其实刚刚我跟萧绰也在聊这个事,大哥你说,大辽和大宋的区别在哪呢?为什么大辽和唐朝的时候每一代在交接的时候都会兵戎相见,你说,现在这个时候,我大宋的统治阶级,又到底是谁呢?还是牙兵么?还是商行?官僚?总之,不能只是咱们老赵家吧,那咱跟耶律贤那个孤家寡人又有什么分别?”
却是把赵匡胤给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