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嗔道:“老婆子?你也就在我面前这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每回见到她,你的眼睛都直愣愣地往她身上瞄。”
虞兰娇脚步一顿,表情龟裂一瞬,忽而生出一股让她大脑发麻的震惊。
这个声音,不正是高夫人的娘家侄女,高郁那便宜表妹,秦露吗!
是了,高夫人当日被高远急匆匆打发到了城外的佛寺里头,那搅屎棍一般的秦露自然也被赶了出去。
没想到,竟这么巧,居然是在白云寺!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虞兰娇侧身往出声的地方靠近几步,扒开竹叶缝往里瞄去。
如霜的月光之下,果然秦露跟一高壮男子亲密相偎,蜜里调油。
虞兰娇眼眸一凝。
前世秦露将虞兰茉踹入水中,害得她腹中孩儿没能得见天日,也致使虞家唯一一滴血脉化为乌有。
虞兰娇手掌缓缓攥紧。
虽说今生虞兰茉腹中胎儿得保,可那是因为虞兰娇出手,并非是秦露手下留情的缘故。
人命,就该拿人命来还。
当初留她一命,是因为彼时强敌环伺,虞兰娇无暇抽手。
如今……
林中的蝉鸣声似乎消失了,凉风吹过,隐有香风传来,搂着秦露的男子猛然抬头:“谁在那边!”
秦露心中也是一惊,连忙跟在男子身后,盯着他伸手拨开丛丛深叶。
“什么嘛,根本就没人。”秦露不满地撅着嘴。
男子心中也是一松。
正要回身跟秦露再缠绵一会,忽然神情惊变:“不对,刚刚有人来过!”
他手指指的地方,赫然有四个脚印。
刚刚这里不但有人,还是两个人。
秦露登时脸色煞白,“难道方才我们,都被人看见了?不!”
她可还要嫁给表哥的。
虽说虞兰茉如今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可姨母已经答应了她,绝不会让这个孩子平安降生。
甚至还会让虞兰茉在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到时候不但姨母能以治丧的名义重新回高家,还会让自己给表哥做续弦。
名声是不怎么好听,可毕竟是正妻。
自己能当官家太太,又是婆母又是自己的亲姨母,日后两人一起把持高家,定然是风光无限。
所以,她暗中偷情的事,绝不能让人知道!
或者说,绝不能让姨母因为此事不再帮她……
高露瞥着眼睛看了眼前面黝黑高大的男人,忽然开口:“夜深了,你送我回去吧。”
舒峰闻言目光一闪,回头疑惑地打量着秦露,口气里的兴奋,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你说的是真的?真让我送你?”
这个娘们平日里醋得很,自从上次他对着高夫人露出浪荡的表情,秦露就严防死守再也不许舒峰接近东院一步。
今天居然主动让自己送他回去。
舒峰摸不清她的打算,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往高夫人身边凑。
秦露虽然年轻鲜嫩,可高夫人这种高高在上的端庄贵妇,操弄起来更有意头。
几句话间,俨然将方才有人一事抛诸脑后。
追云看着自己方才触碰过虞兰娇的手掌,心头似火烧一般恐慌。
憋了许久才道:“虞二姑娘,方才的事,您不会告诉王爷吧。若是王爷知道,说不定会砍掉卑职一只手。”
虞兰娇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何必这般如临大敌,摄政王心系朝政,又岂会为一介女子动摇心神。”
话刚说完,她就有些后悔。
好端端的,这话听起来居然有些矫情。
或许,是今夜的月亮太圆了吧……
她自嘲一笑,正要收回方才的话,就听追云苦着脸道:“您还不知道吧,之前王爷听说犬戎金城有一能工巧匠,最擅雕花。
攻打金城时,专门拍分队前去搜寻,又将人看守起来,日夜派人监督雕制十二花神的头面。”
虞兰娇脸上仍是淡淡,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魏震竟然早早地为她付出着。
想起那套被她用来教训小青,随后又切割卖给张惊鸿的白玉首饰,虞兰娇罕见地,生出些许内疚和自责。
方才魏震虚弱沉静的模样又浮现在她眼帘,她忽然很想立即回头,就算只是看一看他也好……
就在她迟疑之际,寂静的夜色中,忽然由远至近,响起马车轮转的咕噜声。
追云突然神情一肃,带着虞兰娇闪躲至一旁,低声呢喃:“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朝白云寺来。”
话音刚落,却见马车上,缓缓跃出男子颀长的身形。
虞兰娇呼吸一窒。
居然是他,魏卓言!
电光念闪间,虞兰娇恍然大悟!
看来魏震悄无声息中毒一事,果真是魏卓言在后暗下毒手!
若不然,他怎会如此及时地知道魏震在此处昏迷不醒的消息,定然是在摄政王府有内应的缘故。
此刻魏卓言的神情在月光下,显得几分狠辣冷厉,更兼有雷霆之钧。
虞兰娇心头莫名沉下。
魏卓言有备而来,显然心有成算。前世他就一直将魏震视作眼中钉,一直对他手中捏着的银甲卫虎视眈眈。
而今魏震正是虚弱之时,若被魏卓言乘虚而入……
虞兰娇心念电闪,突然起身一把夺过追云手中的剑,轻声低喝:“去通知吴管事,让他带王爷离开此处。我去拖住三皇子。”
追云心中一惊,下意识要伸手去拉虞兰娇。
却见她脚步飞快,气势汹汹横过月门,就这样出现在魏卓言的视野之中,目不斜视朝东院而去。
遭了,魏卓言为人阴狠,手段更是上不得台面,今日来白云寺显然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做。
虞兰娇如此大剌剌地撞破他的行踪,定然只会人头不保!
果然,魏卓言瞥到她的身影,神情巨变!
是他看错了吗,虞兰娇怎会在此。
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脚步却下意识死死跟上虞兰娇。
虞兰娇脸上怒意勃发,冲至东院门口,如夜枭舨气势汹汹冲进东院大门,一脚踹开正房处虚掩的木门!
房门大开处,舒峰正双臂死死缠着高夫人,猪一般的大嘴一下一下地往她脖子和衣襟上拱……
饶是虞兰娇本就为找茬而来,此刻见到这极为不要脸的一幕,也不禁被震得神魂离体片刻。
只不过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虞兰娇才回过神,连忙收拾了惊愕的神情,摆出冷厉的怒容。
“秦氏,你胆敢刻意折辱暗算我长姐,欺我虞家无人,今日我便让你长长教训!”
剑鞘落地,剑身银光流转,直朝高夫人门面而去!
舒峰今日好不容易近了高夫人的身,正要一亲芳泽之时,就这么直愣愣地被虞兰娇坏了好事。
眼见虞兰娇一个纤细婀娜的弱女子还敢举剑朝他动手,心中恼意陡生。
一把甩开衣衫不整春光大露的高夫人,上前扬手,干净利落地将虞兰娇手中持着的长剑打落。
“该死的,竟敢坏我好事!”
他一把抓起虞兰娇的发髻,扬手就要往她脸上扇去。
下一瞬,却被她的风华逼人晃得愣神一瞬。
魏卓言跟到院子里,正巧听到虞兰娇那声怒喝,不知为何,他心中居然一急,脚步更快。
待见到舒峰凶神恶煞意欲朝虞兰娇动手,登时义愤夹杂着极致的气怒,脚下生风冲上前,一把扭住舒峰的手腕,用几乎将他手骨拧碎的狠劲,扯住他往一旁房梁之上砸去。
清脆地咔擦一声,舒峰口吐鲜血,当场就是脊柱断裂而死!
“啊──”
高夫人被这暴戾的一幕惊得胆寒无比,双手团抱着身子,跌坐在地连连后退。
莫说她,就连虞兰娇本是有心吸引魏卓言的注意力,此刻也是心中一骇。
魏卓言的暴戾和残酷,比前世她所认识的更甚……
“没事吧。”
魏卓言声音发冷,绷着的脸上满是隐怒。
虞兰娇转开头不去看他,盖因她此刻心慌意乱,若跟他对视,定然会让他看出端倪。
只希望追云快些回去报信,让魏震早些离开。
她担心,她拖不了多少时间。
强忍恐惧,虞兰娇避开他的视线去捡地上的剑,紧紧握住又指向高夫人。
“原来素来号称良善贤淑的高夫人,居然躲在白云寺跟野男人私会,似你这种人还佛口蛇心指责我长姐不守妇道,简直可笑!”
虞兰娇的声音冷厉起来。
她又想起虞兰茉脸色苍白,被丢在院子里一个人等死的模样。
重生之后的一个月,那一幕几乎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靥。
她无数次地胆寒后怕,若是她晚到一步,虞兰茉会不会……
也正是为此,她才会对间接救了虞兰茉的大皇子格外感激。
“虞兰茉本就不守妇道!”
高夫人突然怒喝:“若不是她在我儿面前吹枕边风,我又怎会被赶到白云寺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她方才被舒峰羞辱轻薄,本就气苦难耐,此刻又被虞兰娇这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羞辱,越发口不择言:
“一个死了爹的破落户还敢如此凶悍,把着夫君不许纳妾,我呸,也不看看你们姓虞的贱皮子贱肉的配不配!”
话音刚落,魏卓言忽然手腕轻转,劲风扬起,隔空朝高夫人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