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的丢人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她也不想在虞兰娇面前表露半分。
那样太掉价,也太伤脸面。
小郭氏听到虞兰娇的声音,怒气更盛,霍地转身,气势汹汹冲了出去。
李枝神色一惊,连忙直起身子,侧耳听着门外的对话。
门外丫鬟满脸忧色,“姑娘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许进呢,虞二姑娘若能劝劝再好不过。”
“她劝?不来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小郭氏站在走廊下,满脸刻薄。
“怎么,不过得了个步摇,方才在老太太房里炫耀得还不够,现在还要上门找枝儿耀武扬威不成?”
虞兰娇打量了她几眼。
心中不知小郭氏对李枝爱慕摄政王一事是否知情。
如今李枝心里头正是翻江倒海的时候,小郭氏偏要在她伤口上撒盐,李枝郁卒悲愤可想而知。
这般想着,虞兰娇对李枝怜意更深。
“几只步摇而已,便是我想炫耀,二婶和枝妹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难道又真会放在心上?”
好话总是顺耳的,即便小郭氏如今怒气满怀,闻言也下意识扯出一个高傲略带骄矜的笑。
“这是自然,我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见了什么好东西便要垂涎三尺。”
说完,她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个虞兰娇尚且知道说几句好话哄她,偏她自己生的那个孽障,成日里只会气她!
思及此,便又缓和了口气,“好了,你去劝劝枝姐儿吧,不是我说,她这性子也太不讨喜了……”
话音刚落,李枝砰地把房门重重摔上,隔着门朝外吼道:
“是,我的性子不讨喜,溜须拍马,捧高踩低才叫讨喜,那我一辈子也学不会,不必你们来劝我!”
虞兰娇脚步一顿,嘴角死死抿成一条直线。
即便她早已做好低头求生的准备,且也已经这样做了。
可被这样直白地被人指着鼻子羞辱,还是让她顿觉颜面扫地。
见状,小郭氏面色讪讪,“枝姐儿素来这个性子,说话直。”
说完,她顿觉自己说错话,恨不能立时咬掉自己的舌头。
什么说话直,这不是在附和李枝的话,说虞兰娇溜须拍马吗?
真是被这个女儿气昏头了。
几步路间,两人已经到了李枝房门口。
小郭氏抬手拍了两下门,“死丫头,把门开开,闷在里头算什么本事!”
“我没本事,也不需要什么本事,你们都走!走!”
不知为何,虞兰娇想跟她和好的念头忽然淡了许多。
她站在门口,沉默片刻,隔着房门朝里轻声道:“我跟摄政王,此前并不熟稔。”
说完这句,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哪怕她竭力对那个男人退避三舍,可是他对自己毫不遮掩的好感,她心中一清二楚。
甚至在某些时候,她也为这份好感和偏爱曾经沾沾自喜过。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可若不这样说,她该如何解释?
难不成说,今日他突然冒失上门送礼,自己并不知情?
这样说出口,怕是会让李枝误以为自己在炫耀吧。
最终,虞兰娇无奈敛眸,“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不过,若你介意,日后就当我们从未相交过吧。”
言罢,她干脆利落地抽身离开。
重活一世,她早已不是前世那个拖泥带水的虞兰娇。
两人之间的感情,无论是男女之间或是好友之间,彼此契合才会长久。
若是以一方委曲求全来换取,只会换来另一方的日渐予取予求,最终面目全非……
屋子里,李枝怔怔地看着紧闭房门。
她竟就这样干脆利落地走了,果然,女子之间,从无什么真正的友情。
虞兰娇走到半途,春桃神色匆匆找了过来。
一见虞兰娇,满脸焦急难色,“二姑娘,大事不好!方才您刚走,夫人身边的刘婆子就带人来了静月斋,说这两日府中蛇虫鼠蚁多,找了人过府驱蚁。
奴婢们拦着不让进姑娘的闺房,可那刘婆子却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奴婢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过来跟您说一声。”
虞兰娇眸光一凝,再也顾不得悲伤春秋,脚下生风往静月斋赶去。
待赶到静月斋,内里气氛一片凝滞。
春杏和妍雪几个贴身丫鬟满脸屈辱不忿地跪在院子中央,红玉几个则是抖抖索索地跪在刘婆子身前。
见了虞兰娇,红玉忽然跪着爬过来,“二姑娘救命啊,奴婢们可都是听您的命令做事,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奴婢还不想死,求您救救奴婢吧。”
虞兰娇没有接话,而是看向被婆子们拦在一旁的虞兰萱。
如今静月斋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
刘婆子就这样虎视眈眈站在一旁,若她真的应下红玉这番话,不就等同于将把柄硬生生递到刘婆子手中?
虞兰萱挥开下人走到她身边,“方才刘婆子一来便要往姐姐的闺房里冲,我一再强调,若要驱虫只管将药水给春杏和妍雪,我们的房中不必她们来动手。
可她却带人冲进去,不一会,就气势汹汹冲出来,拿了红玉几个,说她们做了丑事。”
虞兰娇闻言便冷笑,看来吴氏终于按捺不住了,要朝她下手了。
也是,福宁寺中吃了这么大的亏,能忍这么久,虞兰娇已是要高看她三分了。
眼见刘婆子眼中得色越发浓,虞兰娇冷声道:“谁要处置你们?你们大可放心,当初义母和二婶将你们拨到静月斋时,身契也一并交到了我手中。
如今你们即便做错了什么,只消不是太过分,我也不会太过严厉地处置你们。所以,现在你们尽可把犯了什么错处,详详细细与我说一遍。”
红玉等人头皮一紧。
虞兰娇话说得漂亮,实际上却是在威胁她们。
她们的卖身契实实在在捏在虞兰娇的手上。
这种情况下,她们若是为别人驱使试图栽赃陷害虞兰娇,可得想清楚自己的下场。
刘婆子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见虞兰娇一句话就扭转了局势,惹得红玉这几个贱蹄子心生退意,心中暗自警惕起来。
难怪此前张嬷嬷被虞兰娇整得送了性命,这个小贱人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今日若不彻底除了她,若让她逃过一劫,结了这个仇日后定会伺机报复自己。
思及此,刘婆子厉声道:“你们几个贱婢,有这等温和宽厚的主子,竟还敢干这种跟男人私通,吃里扒外的丑事!
今日即便是二姑娘替你们求情,夫人也绝容不下你们这种有伤风化的淫妇。”
红玉心头一颤,登时欲哭无泪。
虞兰娇手中的卖身契的确要紧,可她们却也绝不敢就这么随随便便反口。
盖因大周对女子贞洁名分一事格外看重。
她们这些丫鬟若沾上失贞和私通这种罪名,闺誉一毁,下场只会比死更惨。
虞兰娇在听到刘婆子的话时,也是心中一惊。
没想到吴氏这次,竟然要拿她的闺誉来说事。
看来她彻底失去进春阳宫机会一事,虽然免除了她的后顾之忧,可同样的,也让吴氏对她再也没了顾忌。
在李府的日子,日后定然更加惊险波折。
虞兰娇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
即便如此,对于跟魏卓言彻底闹掰一事,她也绝不后悔!
“私通男人?有伤风化?”
吴氏扶着丫鬟的手,跟在郭氏身后,火急火燎赶了过来,脸上满是得胜的,扬眉吐气般的快意。
“刘婆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字一句,说个清楚!”
见到吴氏,红玉几人原本还在犹豫的心瞬间狠了下来。
忙唱作俱佳,不住朝着虞兰娇磕头。
“二姑娘饶命,奴婢们也是为您办事,求求您跟夫人解释清楚,这件事跟奴婢们无关,私通的人不是奴婢们啊!”
这番话,只差指着虞兰娇的鼻子,说私通男人的人是她了!
虞兰萱气得脸颊涨红,气急怒道:
“胡说八道!什么为二姐办事,满院子里哪个不知道你是个见钱眼开的。我看定然是你收了别人的好处,诚心污蔑我二姐!”
郭氏闻言,黑着脸看向吴氏。
自己这个儿媳,刚刚才放她一马,如今又忙不迭地闹事。
日日夜夜,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吴氏脸色一僵,忙朝刘婆子使了个眼色。
刘婆子见状,上前跪下回话:
“老夫人息怒,三姑娘这话实在是太没道理。若说给好处,满府里谁不知道虞二姑娘出手阔绰,若论给好处收买人心,谁比得过她身家丰厚。
实在是方才奴婢二夫人的命给静月斋驱虫。没想到刚进虞二姑娘的房间,就见红玉鬼鬼祟祟在主子的房间里藏东西。奴婢担心她对二姑娘不利,便派人将她拿下。
这丫头说话颠三倒四,只说奉二姑娘的命令,找一褐色的男人衣裳拿去销毁。奴婢一听便觉事关重大,不敢私自处置,这才急忙禀告夫人和老夫人知晓。”
奉老二媳妇的命?这里头竟然还有她的事?
郭氏不禁打起精神来,忙又派人去将小郭氏叫来问话。
等候的间隙,郭氏亲自派人去虞兰娇房子里搜查。
这回,静月斋的人没再阻拦。
连郭氏都发话了,今日势必只能将这件事查个分明。
不多时,郭氏身边的冰云果然从虞兰娇房间里搜出一件褐色的衣衫。